凌霄心想,原来当初拿剑指着我的男人,就是钟柏上君。
“饶她一命?”冰冷的声音划过众人耳际,钟柏上君甩着袍子走过众人,一字一句道,
“我倒不知是谁借你的胆子,居然敢毒害本君的徒儿!至于发作于你,凌霄,你做的坏事难道还少吗……别以为有凌府为你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
凌霄被上君钟柏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震得心下胆寒,她瘫倒在地,掩饰性地笑了笑,稳了稳微微发颤的手。
云轩见凌霄一副往他身后躲的样子,皱了皱眉,他素来不喜这欺软怕硬的姐姐,若不是看在血肉至亲的份上,亦不会为她求情。
见上君眯着眼怒瞪着她,如今又牵扯到凌府的颜面,云轩只得微微抬手,朝上君笑道:
“原来是钟柏上君,果然名不虚传。此次爹爹寿宴,能与上君得见,实乃幸事。至于上君所说大姐毒谋一事,我想其中定有误会……”云轩一边说着一边朝上君看去,神情微微带了一抹惶恐。
落微站在依若雪身后,眼里闪过些许恼色,这二公子怎的净说些骗人的话,明明都已证据确凿,看来这传言不可尽信,二少爷的性子实在不如传闻中那般大直若屈。
钟柏上君听见云轩的话也是面色一沉,心底对云轩这番话暗暗生怒,他拥有着上君巅峰的实力,如今又执掌玄清观,地位非同一般,如今却得此糊弄人的话,这难道是在怪他一上来就无缘无故发落一个小姑娘?
他前几日从洞中闭关出来才知自己的徒儿出了玄清观,自是不知道这些琐事,只得朝身后的依若雪挥了挥手。
“丫头,你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从门外听到这丫头同样被凌霄给垢害了,相信从她口中定能听到实话。
“回上君的话,大姐确实没有陷害于我,这一切都是误会,还请上君明察。”
依若雪从众人中走出,对着上君郑重行了一礼才道。
众人一听顿了,这依若雪不是向来和凌霄不对盘吗?如今怎么还帮她?看来这胳膊再怎么拧巴也不会朝外拐。
听到这,凌老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圆场道:“看来真是钟柏上君误会了,适才不过是女娃娃们之间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对了,老夫素闻上君棋技一途甚精,早想好好探讨一下心得。”
众人听见这话也是好笑,世上有谁不知钟柏上君一身好棋艺皆是数年心法才习成的……光探讨有什么用!而且人家是什么身份,怎会与你一般探讨?
老管家这时也摆手准备安抚上君几句想将此事作罢,哪知却听到堂中突然传来上君颇为愤怒的声音,“凌峰,你当年做过的事我还未与你理论一番,如今墨染乃是我玄清观弟子,且不说他还是你凌家三少爷,居然也会受你们这般侮辱!从今以后,他便与你们一刀两断,再也不是凌家人。”
凌老爷转过身,眼底闪过一抹痛楚,直觉有些受伤,皱起了眉,这上君到底还要纠缠多久……虽然当年是他出手相救,不然这祸事怕是无法收场,可为了数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怨,难道还真的要将凌霄处死不成?
但子不言父之过……他又能如何?
凌峰从未想过会遇上这么一日,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执礼道。
“还请上君息怒,就算其中有所误会,这不肖女我也必当严惩!”
上君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算是给凌老爷一个面子将此事揭过。
众人见上君高抬贵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却不想这口气吊在了半途中,差点岔气。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是我误会了凌大小姐,那倒是我说错了,本君是得赔罪一番。那……还请凌大小姐随本君回玄清观习一些技艺,不知可好?”上君朝凌老爷的方向拜了拜,如是道。
众人一愣,就连落微也狐疑地看了上君两眼,纳闷上君糊涂了不成。
……
大堂内一片寂静,上君这般要求并不过分,若是去了玄清观,这非旦不是惩罚,还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恩典。可凌霄这般得罪了钟柏上君,此处前去却不知是福是祸……
凌老爷叹一口气,知道上君这要求并非无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围,只得对上君恭敬地说道:
“钟柏上君,老夫代这不肖女,谢过您的……恩典。可,她笨手笨脚地……实在是入不得您那玄清观。”
无论平时多不在乎,或是经常选择性遗忘这个女儿的存在,即使白芷之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个疙搭,可她终究还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得不管。
凌霄眯着眼看着意气风发的上君,又瞧了瞧神色担忧的凌老爷,抿着唇并不言语。
向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就决定了她往后的人生。母亲这般,大哥如此,就连父亲……也罢,她自是不会忤逆了凌老爷的决定,她知道失去了凌峰,她终会一无所有。
可若是前去玄清观,就必然会见到那个不想再见的人……凌霄朝一旁站着的依若雪看了看,迅速压下这个念头,朗声说道,
“我无话可说,谢上君恩典。”
顶多过去两不相看,置若罔闻,她有什么可怕的!
见凌霄直接接受了这个安排,老管家脸色骤喜,从老爷身后走出,朝上君摆了摆手道:
“上君仁慈,自是不会同小辈一般计较。既然大家都说开了,还请上君入席,共享佳肴。”
上君挑眉,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神色未变,抬头看着堂中的一众宾客,慢悠悠对着老管家道,
“老管家……”
管家急忙上前一步道:“上君请吩咐。”
“今日我特意带了些玄清玉露……”
“小人这就吩咐下人准备玉杯,上君请放心。”
上君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抬手道:
“罢了,这玉露就赠予这位小姐吧。”
众人听到这话直起身,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落微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上君的方向惶恐地准备行礼。
“刚刚你为我徒儿据理力争,本君还未好好向你致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敢受上君这么大的礼。”
“你受得起,丫头,你过来。”
落微见上君唤她,她急忙规规矩矩低眉顺眼地朝他行去。
转瞬间,就走到了上君面前。可没想上君却一把拉住她朝外走去。
“凌老爷,你这寿宴我就不吃了。”上君转身朝堂中看去,一边走一边道,“等明年你这家务事处理好了,我再来拜寿不迟。”
凌老爷连连道好,躬身相送,众人这才发现由始至终上君并未真正过来拜寿,不由暗自咋舌,暗道上君的规矩果然极大。
众人抬眼扫了扫留着冷汗艰难跪着的凌霄,正想着她竟然能逃过一劫,却听到不远处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本君一向待人宽和,不同小辈一般计较,不过既然凌老爷说上君之尊不得冒犯,那这先河也开不得……”上君头微偏,朝凌霄的方向望去,眼底泛起意味不明的光芒,淡淡的墨色一瞬间变得深沉浓烈起来,“凌霄,本君虽说是误会不罚你,可你自己做的事你心里清楚,本君刚才舍命陪君子陪着你们好好地演了场戏,毕竟凌老爷也是好不容易过一次寿。可这该算的状还是得好好算算清楚!你择日来玄清观后,本君便要问问我那徒儿,受了哪些委屈,该如何处罚,全凭他来决定。”
这声音夹着些许威严,全然不是刚才温和清冷的模样,众人一惊,朝仍然站着笔直的凌霄看了一样,暗道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皆垂下眼不吭声。
被点到名的凌老爷心底泛起奇怪的感觉,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痛,而是十足的疑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对着上君应了一声,“凌某择日定会将凌霄带上玄清观交于上君处罚,请上君放心。”
随着淡淡的一声回应,七彩祥云自大堂门外升起,直冲云霄而去。
……
众人看着白色身影消失在门外,皆是长舒了一口气,云轩此时推着轮椅行到凌老爷身旁轻声问道,
“爹爹,世人皆传钟柏上君仁慈宽厚,怎会……”
凌老爷知道云轩想说什么,他摆摆手,面上显出一抹疲惫。刚才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上君当年救凌府于危难,震妖物于阁楼都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这才是为什么他能毫不犹豫弯腰行礼的原因。
可如今,他带走凌霄到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以他的能力,对付一个女子绰绰有余,可,为什么当初不杀她,非要等到现在?还非要找这么一个借口?
难道……凌老爷猛地一怔,想起当年的凌霄同白芷是那般亲热要好,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底泛起不可置信的惊疑。
难道,他是为了白芷?……
凌老爷暗自咋舌之际,殊不知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众人是吃,吃不得,走,也走不得。
心里不禁暗道,这凌老爷的寿宴能不能过得不这么折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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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井镇的凌府已隐约不见,落微一脸古怪地看着站得笔直神情高深莫测的上君,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这丫头出落得当真标志,也算是没委屈我家木头……”
“木头?上君,你这说的是何意?你认识我?”
“当然不认识,你以前见过我吗?”
落微迟疑地摇了摇头,一脸疑惑。
“上君带我出来是何意?”
“丫头,我知你在查些什么,你若是想知道,我告诉你也非不可……”
“真的吗?”虽然语气中带着惊疑,但任谁都能听出落微声音里的兴奋。
“如此你便问吧。”上君笑了笑,一脸的慈眉善目,如是说。
落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急忙问道,“上君,那阁楼中关着的可是狐妖白芷?那凌家三少爷墨染可是白芷之子?”
“恩,确是如此。”上君摸了摸下巴,望着落微眯着眼笑了笑。
墨染是玄清观中仅次于钟柏上君的存在,他出生时便由上君照料着,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灵力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尽管没有比试过,但上君清楚他这徒弟的灵力早就远远超过了他。
无关仙力深浅,那个人身上,都有种能让人望尘止步的气息。是以师兄弟们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几日前,这小子居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玄清观,也没同他说一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再也无法掌握他的行踪,就好像他身上的能力被激发了一般。
“那阁楼里那团黑气可是白芷幻化的?”
“丫头,你都从阁楼拿到那本小扎了,为何不去小扎中提及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阁楼中的小扎?落微猛然间想起了,要不是上君提起,她怕是早已忘了。
下意识地,落微隐隐觉得……除了那本小扎,哪怕是上君也没办法告诉她答案。
“如此谢谢上君的提点。”
“对了丫头,看你眼缘,送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