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萦大人。”少女恭敬地行礼,“两位上人都嘱咐了,夜暮里的仪式不容有差……还请曲萦大人尽快更衣整妆吧!”
“我知道了。”月见曲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轻颔首,“麻烦你了,夕颜。”
恰到好处的清淡笑意显得温雅而从容,却是丝毫未及眼底,可即便如此,也已经足以叫人为之倾倒。
夕颜一时看得呆了,片刻后回过神来,不由得羞红了一张脸,连忙掩饰一般向着门外轻唤了一声。
“云雁,玉鬟,你们快进来吧!”
真是怪不得,曲萦大人明明年纪这么轻,族长大人与先族长大人却都放心她继位呢!
不过,族长……也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曲萦已经在室中央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眼帘垂下。
捧着妆盒的云雁与端着服饰钗环的玉鬟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她近前,一前一后地跪坐下来。
云雁打开了妆盒,在曲萦白皙的脸上细细上了一层莹白面脂,接着描唇、画眉,最后在眼尾绘出一片细腻精致的银色魔纹。
而在她身后的玉鬟,则是用着那许多小巧精致的银饰,将她那一头海蓝色的柔顺长发盘成繁复端庄的发髻,最后,插上簪首坠着三月银坠的白玉发簪。
上妆与盘发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完成的,夕颜对着妆容整齐的曲萦失神了一瞬,这才垂首轻声道:“如此,请曲萦大人更衣吧。”
曲萦低低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张开了双臂。
三名女侍环绕在她身边,将她那一身普通的袴装换成隐着暗纹的月白色无地,再披上同色的羽织,一切便准备就绪。
“你们可以回去向上人复命了。”曲萦放下了为方便更衣而平举的手臂,温声说道,“还是同以往一样,只留下夕颜一个,我会在「夜暮的时刻」,到祭殿那里去的。”
云雁与玉鬟应了一声是,分别端着妆盒与她换下的衣裳退了出去。
“夕颜,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她忽然问道。
“没、没什么!”被叫破了走神的夕颜慌忙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曲萦大人……似乎同从前有些不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曲萦的反应。
曲萦闻言似是一时莞尔,但要仔细看时,却再也寻不见那一丝细微笑意,夕颜连忙收回视线,只道是自己错看了。
“没有不同。”曲萦倏忽道,“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
曲萦披着一身月华,一步一步地登上高台,色无地的下摆随着她的脚步而微微掀起了一角,宽大的月白色羽织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宛如低低的泣咽。
繁复的暗纹在清泠泠的月光下时隐时现。
曲萦微微仰起头,注视着高台正中的母亲。
她一点儿也不想站在这里——甚至是在几个月前,她都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里。
先前,夕颜说道,她似乎有些不同了。
她回答说:“没有不同。”
不是真的没有不同,是她希望——没有不同。
每个人都希望——没有不同。
所以月见琉珀的脸上才没有一分一毫后继有人的欣悦,只有庄重肃穆,如同一尊雕像——若是在近前细细地察看,尚可看出她眉宇间并未能尽数隐藏的忧虑与辛酸。
高台之下,一圈一圈环绕高台而站的月神族人们脸上,尽是与她相似的神情。
隐忧之中,又含着希望。
独独没有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