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昭昭身体并不好的缘故,入夜之后便早早回卧房歇下了,作为客人的曲萦与娑萝也是一样,时年则是在外屋忙着整饬晚饭时留下的狼藉。
因为卧房十分狭窄,三人挨得非常近,曲萦甚至可以听得见昭昭平稳却略显微弱的呼吸声。
为了避免睡梦中打翻火烛而酿成灾难,卧房里并没有点灯,而透过纸窗流进来的月光更是极弱,只能照亮最近的一小片地方。
常人在这种环境中恐怕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但这对于曲萦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她从简陋的卧铺中坐起身来,轻轻地扣住了昭昭的手腕——明显弱于常人的脉动证实了她先前没有错看。
曲萦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接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她却并没有如同原定的计划一般与时年夫妻告别后继续赶路,而是在村子外面走了一圈后便又回到这里来,谎称遇到了些意外,不得不在此多滞留几日。
时年当然没有拒绝——曲萦送给他们的酬谢,已经足以解决因为有人借宿而多出来的花销,甚至还略有盈余。
他在白日里的大多数时间都要出门劳作,昭昭留在家里操持家务——只是由于身体虚弱,时不时都要休息一会儿,活计做得很慢。
即使因为家里人口简单而没有很多操劳,也总是在时年回来之前才堪堪做完。
曲萦便主动提出要帮助她一起做活,而后在闲聊中将这一家的情形全都打听清楚了。
昭昭与时年乃是上一代定下的婚约,两个人从小便玩在一起,感情十分深厚,但是在几年前,她染了一场严重的风寒,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落下了病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真的一病不起了——因为这缘故,在她病好之后,父母便巴不得将她尽快嫁了,免得早夭在家中,而未来的婆家则是觉得决不能娶个病秧子回来拖累自家儿子。
可时年却还是坚决地娶了她,然后带着她自立门户,搬到了村头来,虽然劳作的收成本就不是很厚,供给了老人之后更是只能勉强度日了,但是由于两人一直十分恩爱,因此倒也不觉得为难。
只是,如若有了孩子,只怕便难以维持了。
将事情都打探清楚、也差不多确认了对方的心性,曲萦终于做下了决定。
第三日夜里,昭昭睡下之后,她便悄没声儿地起了身。
“曲萦先生……?”尚未入睡的娑萝凭着目力看清了她起身的动作,发出低微的疑问声。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睡吧。”曲萦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掀开帘子来到外屋的时候,时年已经将锅子洗好重新挂回了火塘上方,并且铺好了临时的卧铺,原本已经打算灭掉灯火入睡了。
“客人有什么需要吗?”因为房子非常狭小,他还是听到了卧房里似乎有人说话的,于是对曲萦出来也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很周到地放低声音询问。
“在这里说话恐怕会吵到昭昭,她身体不好,还是应该好好休息。”曲萦向着他点了点头,“所以,不如到屋子外面去说吧。”
“啊?是!”时年先是一愣,随后便恭谨地应是。
他对着这两位借宿的客人始终存着敬畏的心思——即使是风尘仆仆、色彩低调、但仍然能看得出来品质极好的着装用料,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质,还有随手便拿出来的、对他而言过于丰厚的酬谢,都在显示着对方的身份不同寻常。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身份不凡的大人帮昭昭做起粗活来竟然得心应手……
时年一边想着,一边悄悄露出了难以想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