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桐摸一下,楚小四又醒了,弱弱地干哭。祝桥神游天外,机械地喂他米汤,不喝,于是摸摸屁股,抱他去里间换尿布。
云桐觉得他很有发展成儿科医生的天赋。
楚小四状态已然平稳,侍卫雇来庄上的牛车,解了两匹马套上,快速在板车上拼出个顶棚来。
云桐把楚霆踹醒,让他抱楚小四,她去抱谢九娘。
趁雨停,赶快上路。
祝桥终于得到解脱,也没看云桐批过的卷子,栽头倒在床上,片刻睡去。
云桐好心帮他熄了蜡。
板车窄小,楚霆与云桐挨着坐,他仍将幼弟护在怀里,小心翼翼摸摸他的额头,轻轻舒了一口气。
“长姐……”楚霆看着云桐打了个哈欠,犹豫道,“我刚才做梦,梦见我幼年得虫病,在榆宁住了半个月。你从外面回来,说在西王母那里盗得仙药,治好了我的病。”
谢九娘伏在云桐怀里,睁开迷蒙的眼睛,盯着云桐看:“西王母是谁?”
云桐按下她的小脑袋,敷衍楚霆道:“我还把糖盐水叫仙药呢,骗小孩吃药的常规话术而已。”
“可我真的觉得那是仙药,”他因间断的高烧浑浑噩噩不记得事,服药后神智一清,脑海的损伤似乎都治愈了,楚霆问,“长姐花半月求药,付出了什么代价?”
“西王母让我去替她射九个太阳,”云桐信口道,“很辛苦的,以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挂到太阳上去。”
楚霆轻声道:“长姐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
谢九娘来了精神,揪云桐的衣襟问:“怎么射太阳?用什么样的弓可以射到太阳上去?”
云桐随着牛车晃悠,漫不经心道:“这个啊,我记得是要盘古肉身所化的射日弓,以椎骨为弓背,骨头拼为弓形,筋与皮搓成弓弦,放入地火中炽烤炼化……箭么,好像是用肋骨打制,名曰极乐……这不同人的肋骨,用途还不一样呢,有的拆下来当武器,有的拆下来造人……造什么人?造小女孩啊,像你这么大的小女孩,用一根就差不多了,再大一点,就得两三根了。如果是天生体胖的,那就是造她的时候用的骨头比较多,那是天神格外喜欢她的体现……”
楚霆低头看看幼弟,没有打断,安静听着她的胡言乱语。
长姐就是长姐,长姐永远是长姐。
谢九娘趴在云桐怀里听拼凑版的中外鬼神故事,不知不觉睡着,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在榆宁城内了。
她躺在一张十分舒适的床上,床架的造型普普通通,特殊在她身下柔软的铺垫物。软而厚,微微陷在被褥中,甚至感受不到有床板的存在。谢九娘看看垂落的床帐,趁无人,偷偷翻了个身,扒着床边看下面铺了什么东西。
一层软布,不知是什么材质,触手生凉,比竹席也不差,却是布的手感。凉布下面是一层厚褥子,捏起来与先前送她的布偶兔子手感相似。褥子下不是蒲席,而是一张看着坚硬,按起来却会有微微弹力的厚席子。
谢九娘看得好奇,按了好几下,忽听床帐外有人低语的声音,连忙将最上层的软布掖回去,躺平闭眼装作还在睡。
床帐被撩开一条缝隙,大约是婢女,看了看她,又放下床帐轻声与身后人说:“还没醒呢。”
“让她继续睡吧,”另一个婢女说,“葛青姐姐说若小女郎没醒,就把早膳放灶上温着。”
“葛青姐姐先前不是问谁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吗,你怎么不去?”
两个婢女走出去在门边窃窃私语:“我弟弟是我带大的不假,可咱们穷人家带孩子和这里带孩子的规矩可不一样,我哪敢出这个风头。”
“也是,没见葛青姐姐都束手束脚吗。”
“要我说,还是桑叶姐姐选的对,出去替县主办差,俨然是个小管事了。”
“也有不好,从前县主身边的侍婢,外头争着下聘,如今倒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昨儿听她说今天城外有什么演习,响动可能大一些,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你想不想去。”
“若没有差事,咱们请个假去看看热闹无妨,可现在得伺候里头那位小女郎,怎么得了。”
谢九娘听她们的意思,榆宁的女郎也可以出门看热闹,在床上纠结一会儿,试探碰响床边的铃铛。
“女郎醒了?”
谢九娘揉揉眼睛,琢磨要怎么让她们带她去看热闹。
有大响动的热闹,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