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笑颇有经验,慢慢向顾云盼传授着。
顾云盼浅浅笑了笑,她来兽苑不过几日,上回尚衣局的衣服还没制成,翻遍五斗橱,也就两件衣裳,浅绿宫装,折领凤仙裙。
裙子内里有一层厚夹绒,可绣纹显眼,又是解北淮送的,白日里根本不能穿,唯一的用处,大抵是晚上添在棉被上保暖。
但草场扎营,她们这些宫女是按人头安排的,宫里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若再被人看到凤仙裙,那真是有口难辩了。
说到底,全怪解北淮。
“冬狩那日,兽苑的宫女都会随行吗?”
阿笑摇头,细细讲道:“冬狩队伍有规矩的,算上看管野狼的宫女,也就十几个,到了草场,她们要守在围猎场附近,咱们俩则要听内侍安排,只有夜间歇息,才会和其他兽苑的人住在营帐里。”
她将衣裳叠好,见顾云盼没有动,就想顺带收拾。
顾云盼叹了口气,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开玩笑道:“不必麻烦,我刚入宫,哪里有什么行李,瞧着冬狩的阵仗,还不如趁早备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阿笑掩面笑着,戳了戳她鼓囊囊的腮帮子,“我借你一套不就行了,这回要不是借了你的光,哪里有机会得到好差事。”
她微微凑上来,“云娘,你不晓得,贵人的爱宠本就有人照看,咱们不过是跟在后头跑来跑去,就能拿很多赏钱。等我攒够了钱,要是碰上宫中大赦,说不定能出宫过日子呢。”
顾云盼听出阿笑的憧憬,诧异道:“你也觉着,陆掌司是因为赏赐之事,才将这差事给我们的吗?”
阿笑不好意思的点头:“兽苑偏僻,极少有面见贵人的机会,冬狩,便是最大的契机。可好差事不常有,就算有,以我们的资历,哪里轮得上。若非你得了太子殿下的赏,又是伺候可汗的全公公来赐赏,掌司定不会让我们前去。”
说完,阿笑隐约朝门口张望,悄摸着感慨:“其实可汗回宫后,各宫宫女都猜测要行冬狩,红雪翻来覆去念叨过好几次,她资历久,又觉颇有姿色,想借着冬狩在贵人眼前脱颖而出。偏偏她轻信谣言,闹了一回,不然这差事,兴许落到她头上。”
顾云盼半信半疑:“我只是帮太子殿下找到小狗,连半点功劳也算不上,至于那赏赐……”
她想说,那都是解北淮故意讽刺她的举动,可斟酌来斟酌去,似乎也没法让人信服。
阿笑似懂非懂得拍了拍她的手,“在宫里,只要是对贵人有利,就算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那都算功劳。你和太子殿下有缘分,冬狩时,说不定会被分去照看太子爱宠呢。”
照顾“珠珠”?
顾云盼哑然失笑,想起那日太子殿下故作深沉的小大人模样,略带疑惑道:“太子殿下也就五六岁吧?上次见到殿下身边只有公公伺候,连个嬷嬷都没有,殿下生母难道放心?”
阿笑猛地捂住她的嘴,似乎惊讶于她说的话,跑过去将门带上,才小声解释道:“这话不能乱提。先皇后是血崩难产,生下太子殿下便撒手人寰。可汗后宫又无其他妃嫔,太子一直是由可汗带大的。”
她顿了顿,面露难色,“先皇后乃是贺家姑娘,算是可汗表妹,不过可汗似乎不喜先皇后,她薨逝后,虽封了谥号,却不准宫中有人提起。”
顾云盼没料到里面的内情,不可置信地盯着阿笑。
她虽不清楚解北淮和先皇后有什么过往,但至少先皇后与他有旧,还替他生儿育女,人都过世了,天大的错,也该随风而散。
解北淮到底是有多厌恶先皇后,才冷血到这等地步。
顾云盼心有戚戚,旋即岔开话题,问着冬狩的情况。
阿笑一一作答,眉飞色舞地讲起草原上的趣事,细细描绘风景,自由来去的风,广袤无垠的草场,听得顾云盼身临其境,心底冒出了几分对冬狩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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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二,冬狩举行。
可汗仪仗自宫门而出,车舆垂挂信幡龙旗,两边兵士装束严备,神情肃穆,马匹着狮鹫织金马鞍,领头卫队锦衣绒帽,各执一根银木枪,边走边大声呵斥。
远远看去,气派森严。
御街上的百姓被拦得严严实实的,瞧不见可汗,就打量起随行的宫女士兵。
顾云盼跟在兽苑队伍中,前面是库部司的内侍,后面则拉着三四辆板车,厚重的笼子被一块块麻布盖住,让人看不出里面的东西。
离得近,隐约能听见几匹狼的低吼声。
抵达草场后,随行队伍立即停下。
前方兵士挥舞龙旗,随着一声鸣号,众人目不斜视,齐齐跪下。
顾云盼偷偷瞧了一眼,这还是她被扔进兽苑后,头一次看到解北淮的尊容。
繁华仪仗簇拥下,解北淮踏出车舆,三两步上了马,藏蓝金纹,颈间缀一条灰狐裘,气宇轩昂。
他若有似无扫了一眼队伍,低声向贴身士兵说了些话,便勒紧缰绳,一夹马肚,身若流星般疾驰而去,徒留一道朦胧的清俊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