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贵生从高拱平日的话里,听说过几次对文立万的评价。
高拱对文立万很是瞧不上,认为文立万是张居正安插在内阁的耳目,平日言谈中总是流露出对文立万的蔑视。
现在文立万不肯帮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由贵生很是尴尬地说道:“文先生息怒,高阁老性格就是那样,请您谅解,其实他心地还是蛮善良的。”
王主事也在一旁劝道:“文大人不必计较一个回籍闲住者的过失了。只是这事要是株连九族,数百人不明不白死去,文先生难道会坐视不管?”
在冯保的家宴上,文立万已经在张居正、冯保面前为高拱开脱了。当然他内心并不是为了救高拱,只是怜悯被高拱株连九族的数百人。
王主事现在点明了这一点,文立万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王主事很善于察言观色,见文立万脸色和缓了,笑眯眯劝道:“文先生既然来了,不妨坐下喝两盅,要是实在不愿涉足此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朋友还是要做的嘛。”
文立万只好一笑,转身回到餐桌前,王主事非要文立万坐主座,文立万再三谦让不过,只好在主座坐下来。
其实在冯保家宴上,文立万早看出冯保铁了心要灭高拱,即使株连九族也绝不手软;张居正的态度是不加阻止。文立万明白劝冯保收手已经不可能了。只有另设计谋,借助外力,才能阻止冯保大开杀戒。
这个外力其实就是吏部尚书杨博。此人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只有他出面才能与冯保抗衡。
问题在于目前这个王主事到底是谁的人?万一此人是张居正的耳目怎么办?一旦说出自己的计谋,岂不是等于自绝于张居正吗。
这个计谋只能亲口对杨博说!
文立万觉得现在只能与王主事、由贵生虚与委蛇,真正了解杨博的心思后,便和杨博单线接触,到时再做计议。
焖炉烤鸭、小菜和烧酒很快上齐,三人围在桌前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王主事喝得酒酣耳热,说:“文先生,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几百人惨遭株连吧?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上百人被下狱砍头,文先生难道就忍心袖手旁观?”由贵生也喝得微醺,说话也放开了。
“一个六品小官,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忙啊,你们实在是高看我了。其实杨尚书可以直接启奏皇上,表明态度。”文立万酒量大,喝这点酒丝毫不影响头脑清醒,他知道这两人有意在激他,但他不能随意表态,需要探清王主事的虚实。
王主事叹道:“你可以在皇上面前说明此事的疑点,争取皇上明察秋毫。也可向首辅张先生陈述疑点,争取张先生制止那个阉人滥杀无辜。”
“这些事杨尚书去做效果更好,他的影响力远比我要大得多,我这样一个小官,我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去的。”
“尚书当然也会这样做,他与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面见了首辅张先生,请张先生从中斡旋,制止冯保公报私仇。大臣们也准备联名上疏皇上,澄清事实,阻止阉人为所欲为。”王主事说着说着就有些激昂慷慨,声音也渐次大了起来,“那个阉人这次得手,滥杀无辜不说,从此阉党气焰嚣张,朝纲必乱。”
文立万不动声色喝着酒,只是察言观色,并不过多言语。
由贵生说:“我这次来,并非我家高老爷要我找你,是我见过杨尚书后,与王主事商议,才与你见面。上次在真空寺出手相救高老爷,可知你是性情中人。这次如能再施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文立万呷口酒,说:“二位让我施以援手,就是要我在皇上、首辅面前说话吗?我可以在他们面前找机会说我的观点,但作用有多大,就很难说了。不知杨尚书他们除了上疏皇上之外,有何其它对策?”
王主事颓然说道:“目前只能上疏,别无他法。”
“杨尚书何时上疏?”
“他很快会和葛守礼再次面见首辅,说服他劝告冯保收手,如若还没有效果,大臣们马上就会联名上书。”
文立万说:“那就按你们的计划行事吧,如果我能说上话,我不会坐视生灵涂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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