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云迟看她那嘚瑟的样子,拿她没辙,给她捋了捋后背。他本来还想趁机讲,自从认识她,饮酒无味。可又想,还是算了,她能信才怪!
小晚低头又揉了揉额头,烨云迟又转念一想,要不试试看?于是,一本正经地还真说了。
小晚当下没反应,也没接话,半天,只见她低垂的头连同身躯,由弱到强地颤抖开来——
她居然在笑!
她最后笑到俯仰之间、花枝乱颤,正眼都没瞧他,就朝他竖起大拇哥。
烨云迟心中立时凭生好多酸楚,果然,她是真不信啊!这让烨云迟顿时什么话都不想讲了。
他不讲,反倒她想讲,又是没正经的熟悉配方来了,她嬉笑道:“你说这话,我也会,大人,我给你贡献点儿新词儿,以后望你能用在别的妹子身上。”
她又开始扳着手指头列举,她怎么这么喜欢扳手指头,烨云迟想笑又想哭。
“譬如:唐僧取经我娶你;老虎不发威,你当我娘子吧;我看人很准,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是三我是九,除了你还是你......我真的很笨,除了爱你,什么都不会;管好你的嘴,我随时会亲的......”
小晚列举得摇头晃脑、一句好几个停顿,可能还有些库存太劲爆了,她再醉也还是要注意尺度,犹犹豫豫也没说,而这种停顿和犹豫,倒显得好像是一个酒醉人的发自肺腑。
她停顿在这最后一句,抬头却看见烨云迟眸光微动,明媚少年,一双桃花眼尽藏温柔,他凝视着她,仿佛一场视觉抚摸,慢慢抚过她的双眼、脸颊、鼻尖,最后滑向了她的唇珠......
“你此刻一定在想,看样子多半是被我撩到了。”她打破了氛围,用清醒地方式揭穿烨云迟,掩饰了方才的微妙。
烨云迟挑眉笑道:“那你方才什么表情?”
“许是单身久了,看鼠类狗类都会间歇性着迷。”小晚犟嘴,只图不落下风。
“那我问你,你这一出出的,懂挺多。我骂我是海王,我怎么觉得你也才是女海王?会不会你想让谁喜欢你,他就会喜欢你?你对我也是用的这个路数?”烨云迟收紧臂力,将她狠狠一圈,打算趁她醉,逗逗她。
小晚开始没抓住重点,呵呵笑道:“想让谁喜欢就让谁喜欢?要是能有这本事,就让那几个公主郡主贵女也喜欢我了,我可没那么大野心,不为难我就不错了......”说着觉得思维绕不过来,“等等,你别以为我醉了,你方才说什么?我对你用哪一套?我可没有,我躲你还来不及,你都不知道和你斗嘴死多少脑细胞!”
虽说醉酒的她不如平日里吐词清晰,但是怼人的时候,逻辑还是很清晰的。
“我倒希望有。”他小声嘀咕,立刻转移话题,“下一个是白如锦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你一个女的,整日在书斋不观察美男,观察一女的,我能不知?”又悠悠补充道,“你喜欢她,观察她尤其仔细。”
穆小晚点点头,随后耷拉脑袋,合上了双眼,没有回应更多。不知道为什么,聊到这里,烨云迟竟然想给她一些提醒,突然正经道:“白如锦性情孤僻冷漠,并不喜交友,而且,她太冷,以你的个性捂不热。有些人,看似懂规矩、从不犯错,但他们实则毫无顾虑、不讲情谊。”
穆小晚听得很真切,竭力地抬起头睁开眼,伸手拍了拍他一直帮自己拽着披风的骨节修长的手,轻声道:“你说得对也不对,她很冷,正因为她冷,我才一直在等一个时机,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真冷......我、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会是我的闺中密友......”
“那你看我第一眼......”他被打断。
穆小晚几乎是顶着最后的能量说完了闺中密友几个字,捂着嘴,快速探出身子拍马车门框,示意车夫和侍从义旭紧急停车。
于是,车马停在了柴桑街和八珍街的交叉路口不远处,这里早过了烨府,估摸片刻功夫就到小晚家了。此刻夜深,但八珍街远远还能听到夜市的嘈杂声,只是车马所停之处闹中取静,空无一人。
再怎么紧急的呕吐,也是有短暂可控的时间。小晚做到了没吐在马车上,甚至用极快的速度跳下马车,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呕吐。
烨云迟要上前给她拍背安抚,穆小晚一边背过身吐,一边反举着手拒绝烨云迟靠近,还趁吐的间歇,低吼:“别靠近!离远点!”
烨云迟没管,还要上前扶她,她扭头就是犀利眼神,道:“求你了,让我自己吐,有人靠近,吐得不自在。”
烨云迟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有这么重的包袱,她此刻放不开的样子,更多几分醉态可掬。
于是烨云迟连连后退,三人离她远远的,等她吐完。
没过多久,小晚就扶着墙,踉踉跄跄走出角落。烨云迟见她走出来,便连忙上前搀扶,想着方才吐成那样,还要逞强,仍然忍不住笑道:“你有时候活得像什么上古神兽!真真儿心性难料。”
小晚吐完后更没有精力同他斗嘴,用仅剩的力气,礼貌地朝侍从示意:“义旭小哥哥,水。”
义旭连忙跑到马车取水,正要递给穆小晚,一旁扶着穆小晚的烨云迟斜眼看了义旭一眼,义旭便乖乖地将水多此一举地递给了烨云迟,再由烨云迟递给了穆小晚。
刚喝完一口,小晚明显感觉到药效和醉酒充分结合以后,那种异于往常醉酒的特征,她连忙言简意赅,道:“快扶我回马车,要昏迷了!送我回家!”
她不想昏迷在车下,等着烨云迟抱他,无论是出于不麻烦别人,还是不让别人占便宜,反正,也不知她是怎么控制住没在车下晕倒的,上了车屁股一坐下,便刚巧机械般地彻底昏睡过去,机械到有点假昏的地步。
烨云迟用法力探了探她气息,无甚大碍,估摸着她回到家睡一宿应该也就没事儿了。于是乎,无端端生出私心,三盏茶的时间,车马毫不动弹,停在原地。侍从义旭和车夫也不敢多问,就干等着。
车舆里,他也没做什么,他也不是下流爱占便宜之人,只不过就是像一开始那样,莫名想看着她睡着,想安静地呆着。素日里,周围都是乌泱泱的人,跟小晚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
悄然无声,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时不时嘴里嘟囔些什么,烨云迟觉得有趣,就仔细听了许多遍,小晚似乎反反复复在说什么“烂牌”“牌技”,定是做梦打马吊,后来梦话越来越清晰,语气中颇为不悦。
梦中穆小晚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动手打人、踢人、大哭,一开始烨云迟觉得好玩,嫌弃她酒品不好,还和梦中的她对话,想等她醒来后告诉她有多出糗。
穆小晚不接烨云迟的任何话,嘴上反复念什么:这牌太烂了!太烂了!我这么好的牌技......
念着念着抽泣起来,面色越来越发白。
烨云迟纳闷她怎么反反复复再提到打马吊,便晃了晃她,问她:“什么牌?你说什么牌?小晚?”
小晚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烨云迟,开始撕扯马车上的帘布,更加激动,道:“我牌技这么好,却拿了一手TMD烂牌。烂牌吧,我也尽力打好了。我只是不甘心,那些个烂牌!”她居然吐词清晰,但咬牙切齿,悲不自胜,“我也没多贪心要多好的牌!明明给我正常的牌,就可以看到一场美好人间盛宴。现在,全是血淋淋的肮脏玩意儿!有什么可看性!”
说完又开始大笑,疯了一样在马车中翻滚。
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烨云迟探得她气息顿时紊乱,这不应该是醉酒吃了“葛谷丸”该有的气息,心中一惊,状况似乎不好,于是赶紧圈住她一边安抚,一边火急火燎,让车夫驾车往穆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