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孙御史想要纠谁的恶,正什么“纲”?是钱塘县令于化文徇私枉法?还是明堂骄纵属下胡作非为?亦或是袁侍郎纵子行凶?”秦原步步紧逼,直接暗指孙正仁这是项庄舞剑,把话题引到了朝局。
“秦首座这是何意?难道一牵扯到明堂和袁家的人,御史台就不能过问了不成?”孙正仁又把话题转向了袁擒虎身上。
秦原的一席话,孙正仁听得后背冷汗直冒,他本想借机打压一下袁家和明堂,没成想秦原直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宣德太后在帘后听得清清楚楚。她心里明白,那边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不过,她依然没有出声。
袁宏见秦原三言两语,便驳得孙正仁强词夺理起来,心下暗自欢喜。他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出于私心,不说话,就是对秦原的最好声援。想到这,他转脸狠狠地瞪了孙正仁一眼。
孙正仁回身看了一下身后的御史中丞韩东奎。
韩东奎迈步堂前,冲帘内躬身道:“启禀太后,不管袁擒虎是否有罪,他毕竟授朝廷五品侍卫衔,让地方一个七品县令去审理一个朝廷五品官员实为不妥,律法规定:五品及以上官员,如若犯下罪行,皆交由廷尉府审理。故臣以为应该尽快将袁擒虎提解进京由廷尉府审理。”
秦原面无表情。
廷尉府的廷尉是谁的势力,秦原心中一清二楚,一旦袁擒虎被移交廷尉府,恐怕倒时白的也变成黑的了。
以秦原对袁擒虎的了解,他是万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的。
虽然袁擒虎平日是自傲了一些,任性了一些,张狂了一些
当然,秦原认定了袁擒虎没做此事,并不都是因为相信他的人品,而是对女儿秦晗虞的绝对信任。
这件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袁擒虎可能想不到,但是秦晗虞一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女儿压下未报,那就一定是袁擒虎没有做此事。否则以秦晗虞的性子,早就来信把他骂个稀巴烂了。
”秦卿家,你认为韩中丞的话如何?“见秦原半天不语,崇德太后终于发声。
秦原微微皱了皱眉头,朝崇德太后拱手道:“启禀太后,刚才韩中丞提及五品以上的官员犯下罪行应交由廷尉府审理,可目前并没有证据说明袁擒虎确实已经触犯刑律,因此他不能算是犯下罪行的官员,若此时将他移送廷尉府,微臣以为不妥。况且此案发生在钱塘已有多日,钱塘县衙既然未申请移交,就说明该案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袁擒虎有罪。如若贸然移交廷尉府,只怕人言可畏,多生枝节。”
秦原最后虽没有点明生出什么枝节,崇德太后心中自是雪亮。
孙正仁暼了秦原一眼,道:“秦首座,既然涉嫌犯案,就应当以嫌疑犯人来对待,这完全适用于律法。吕不韦曾言:治国无法则乱。大晋律法,自我朝开国时便已由世祖皇帝设立,后经过百年时间逐渐完善至今日,难道你觉得廷尉府不如一个县衙吗?”
秦原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孙御史此言差矣,您难道不知,吕不韦的下一句是:守法弗变则悖?律法不周之处,自然可以变通。我朝百年之间不断完善律法,正是因为律法的不完善。比如此案,就算袁擒虎真的涉嫌犯法,此案还是由钱塘县衙审理最为合适。”
“况且,我可从来没有觉得廷尉府不如县衙,孙御史莫要强加言论。我曾听说,钱塘县新任县令于化文,曾经在江源县任职时,不畏强权,惩治豪绅,为民请命,造福一方。临走时,当地百姓十里相送。如此好官,不知孙大夫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若不是自家女儿被调到钱塘县,于化文是不可能入秦原的法眼。没想到前些日子的一番调查,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你”孙御史瞪圆了眼睛,他堂堂一个御史大夫,居然被一个武将出身的秦原,说得有些理屈词穷!
孙正仁看了一眼站在座首的老者,发现他对这些争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于是收回眼神,冷笑道:“不知秦首座百般阻挠移交案情到底怕什么!”
“彼此彼此,那孙御史一心将案件移交廷尉府又是为何?”秦原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回应。
“两位卿家不必再说。”崇德太后的声音缓缓从朝堂之上传来。
秦原和孙御史连忙回过身来,朝帘后躬身。
“此案宜尽快审结为好,免得民间议论纷纷,有损我大晋官员声誉。依我看,就在钱塘县就地审理,以半月为期,半个月之后,如若钱塘县还不能审清此案,再移交廷尉府不迟。”崇德太后威严的凤音从帘幕后传出。
“是,太后娘娘。”秦原拱手道。
孙正仁举手唱喏,眼睛偷偷看向那位老者。
太后转过脸来,凤目直视老者,淡淡的问道:“郗司空,您觉得如何?”
老者面无表情,拱了拱手,微微躬身道:“太后所言甚是,臣谨遵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