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明理看着儿子,只一天未见,他却邋遢狼狈得像个乞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异味,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饿鬼,头发全都粘在脸上,看不清原来清俊的模样;腿上还绑着一块污布,很是突兀,他上前一步仔细一看,竟然是血迹!
儿子受伤了,而且未经任何处理,血都干涸发硬了。
“我儿,你这腿怎么伤的!是哪个这么大胆!”说着就要上去查看伤口。
廖辰霖不顾疼痛,又一次推开了他。
对儿子突如其来这三番两次的抗拒感到奇怪,和妻子对望一眼,她似乎也不明白儿子怎么会这么排斥。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他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到这间大屋子里阴冷潮湿的环境,这才向四周看去,发现原来还有其他这么多人。
尤其坐在案桌后的那位,他犹如一尊在散发寒冰的雕像,一身血红,像地狱来人间索命的阎王,廖明理吓得脖颈瑟缩一下,逃避那道锐利如鹰隼的眼神。
转瞬他欣喜若狂地看到了陆仲廉父女的存在,便冲过去问道:“陆兄?惜之?你们…”
有熟人在,他顿时火力全开:“陆兄,你们也在这里,辰霖他~~这是在做什么?”这非常语气不好,带了压抑的怒火。
陆仲廉完全没理会他,冷漠的把脸瞥向一边,如同陌生人一样,陆惜之更不用说,眼睛都没朝那边看,宁可去打量那三具尸体。
讨了个没趣的廖明理,收敛肝火,缓缓又朝陆仲廉走近一步,低声问:“陆兄,我儿这是犯事了?”
陆仲廉生分的对他说:“廖老板,这话何不直接问问你儿子。”
廖明理终于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他木然转过身,慢慢跺到妻子身边,拉着她站到一旁。
“见到厂公还不跪下!”北雪疾声厉色冲他吼。
他心里闪过一丝恐慌,脑海里突然浮现刚才那些人进府搜查时亮出的牌子…上面好像写着…
东厂!!
竟然是东厂!
喜红衣,貌俊美,那位就是传闻中弑杀成瘾的袁晏溪!?
想起刚才一进门就大言不惭,他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带着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戚戚焉。
袁晏溪好像没把他刚才的放肆看在眼里,用深不可测的表情:“你是何人?”
廖明理赶紧回答:“小人廖氏布行大掌柜廖明理,这是贱内。”
“为何来此?”
这…廖明理抬起手擦擦额头的汗,刚想开口,却被妻子唐氏抢先一步。
“大人,我儿向来奉公守法,过两月就要下场秋闱,以后也是要做官的,现在这副模样,他到底犯了何事?”唐氏语气不善,刻意强调儿子的身份。
陆惜之为唐氏捏了把冷汗,廖氏一介商贩,本该远离朝堂,唐氏如此无理只因一个深闺妇道人家不懂官场往来,更不知东厂为何物,属情有可原。可廖辰霖还没有考取功名,便与那样地位身份的人来往密切,被卷入派别纷争是迟早的事,而他们无权无势,注定是这场食物链的最底端。
“廖辰霖,如今你父母已来,是老实交待,还是继续等?”袁晏溪意有所指,嘲弄的看着他。
地上的人仍在装聋作哑。
不得不说,这袁晏溪脾气真好,三番五次对这样的态度都能忍。陆惜之朝那俊美的人儿看去,不仅脾气好,人还养眼…啧!要不怎么说好看的都上交国家了呢,就连太监都这么帅气。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些冰砖似乎也抵挡不住烈日的闷烧,滴滴答答在慢慢消融。而这每一秒对廖家人都是一种煎熬,唐氏也瞧出了不对劲,不敢再开口。廖明理和廖辰霖此刻内心在想什么,无从得知。
终于,门口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是东海回来了!
“厂公!常公子和范世子都说不认识此人!”
廖辰霖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断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首级被斩的画面,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袁晏溪满脸讥讽,正眼都没瞧他:“自以为是的东西!”
边说边抚着手边的惊堂木:“我看,那育贤书院也该关门大吉了。尽教出你这样好权势富贵,趋炎附势,不费力气就要享尽荣华的小人。”
“啪!”的一声,惊堂木再次响起。
廖家人浑身一抖,这就像是给他们的追魂令,七魄散尽。
“还不从实招来!究竟如何杀害那三名死者的!?”
地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动静,廖辰霖发出阴测测的低笑声‘咯咯咯…’,让人寒毛倒竖,牙根发痒。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他阴阳怪气的回道。
“大胆!”东海想上去给他一脚。
廖明理如梦初醒,赶紧扑上去,把廖辰霖紧紧护在身下,大声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说罢,慌张的对袁晏溪说:“袁大人,求求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儿知书达理,善良憨厚,待人有礼,他肯定不是杀人犯,他怎么会杀人呢?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
“哼!”陆惜之嗤之以鼻,儿子变态,当父亲的居然一点也无察觉,还以为自己是慈父吧。
袁晏溪习武之人,听到了陆惜之轻蔑的嗤笑,嘴角一弯。
哗啦啦,一堆纸张扔在廖明理面前,他爬过去,手哆嗦着拣起来。
‘尸检记录’几个大字把他吓得够呛,但仍旧强忍不适大致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