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无能,储君是墨家的血脉。
墨姜只需顷刻,便想明白了,先从意外,再到震惊。
他有些不认识这个妹妹。
自她从江南回来,在京中的种种表现和传闻,墨姜只当是小女儿的张扬。
她要跋扈,泰安王府便是她的底气。
却没有想到,她张扬肆意,心中的志向确实这般宏伟远大。
也大逆不道。
墨姜怔然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哑。
惊骇又担忧,“杳杳,你这是大逆不道。”
“君权,岂容我们来定夺?莫说这是朝中上下都不会接受的以下犯上的死罪。”他顿了顿,“更遑论,他日史书在册,我墨家永世遭受诟病。”
世族怎能支配皇权?
君王神威,岂容挑衅?
“阿兄,若不如此,泰安王府,便是下一个顾氏。”
墨瑾眼底澄澈,看上去不像说假话。
她笃定又反问:“他日你平定了西北,乱世立威,边关畏惧,今上如何允许有从龙之功的你在西北盘踞立威?”
西北战事,他有极大的可能被派遣过去。
皇帝已然暗示过他了。
墨姜心知,不过就是年后的事情,而墨瑾说的也是实情。
他手搭在石桌边,心中思忖,指尖将桌上的锦缎扯得起皱。
“杳杳~”虽是这般,他还是道:“阿兄并无反叛之意,对君上没有不臣之心,他日驻守西北,也一心忠君。”
老泰安王是今上的患难兄弟。
政宁帝也是一直兄弟相称。
顾家已倒,泰安王带兵出征,朝内暂无立威之人,驻守西北自然是泰安王为最好的选择。
“阿兄没有,阿兄将来的子孙后代呢?墨家将来若生出功高震主的心思呢?”墨瑾挑眉反问。
西北边陲,老泰安王是开国功臣,如今平定西北,驻守数年之后。
西北的百姓便会如拥护顾家一般,拥护保他们世代平安的泰安王府。
届时,若是后人生了二心。
那时的墨家,已经是皇帝需要顾忌的重臣,已然拥有起兵造反的资本。
军权,民心,威势。
墨姜瞠目结舌,他是老泰安王亲手教出来,未弱冠便袭爵的亲王。
朝中多年,他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也知道,便是不去西北,储君上位,泰安王府也不好过。
若杳杳是储君的妻子,从东宫到继承大统,储君自然容不下扶持他的泰安王府。
除非真的像杳杳所说,寻一个庸碌之人。
将来墨氏的血脉成了储君,便能无忧。
可若是这样的话......
墨姜打量穿的厚实的妹妹,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皇权争夺,向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己的妹妹这般孱弱,怎么禁得起万般算计和风口浪尖明枪暗箭?
“杳杳。”墨姜言辞犹豫,“若你幸福安乐过这一生,墨家......”
“阿兄是想说墨家便是第二个顾家也无所谓吗?”
墨瑾什么都猜到了,睿智尽显。
语气中有凉薄之意,“阿兄想让我成为第二个裴顾氏?”
“若是太子继承大统。”墨瑾抬眼,乌云已然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叫人喘不过气的沉闷,“我是国母,君主薄情寡义母族倒了,后宫算计我凭何立足?
我若只是王妃,夫君若开罪了新帝,新帝登基之日,还能不能容得下正妃母族显赫又在夺位路上为自己添堵的兄弟?
没有开罪新帝还好,但墨家倒了,我当日没有选东宫开罪太子,我夫君能否保我?”
墨姜:“......”
墨瑾说了这么多的话,依然有些倦怠,言辞中有了累意。
仍是叹了一声:“覆巢之下安得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