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腾左臂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看着居高临下的种师中,“我想知道杀我者到底是何人?”
此刻他心有不甘吗?那是肯定的,他一个契丹队将,分属他的部落有两千余人,虽算不得契丹大贵族,但有酒有肉有女人,不出意外享乐一生那是肯定的。
仅因一次劫掠,居然落得被宋军追杀几百里,在部族的冬牧场死于非命,这不免窝囊。
要说劫掠,他这半生南下次数怎么也有十多次,为何遇到独羊岗的那个年轻人一切都变了,他到底是谁?怎么就敢下令宋军深入契丹腹地的?
当然,说不服也是有的,若不是全无防范,正面和宋军一战,他不相信自己会落败。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晓得自己必死无疑,在人头落地之前,他只想知道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
种师中挥手示意,卢大乘所部将士纷纷驾起弩弓。
“你这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杀你者乃我大宋天子是也!”
然后,随着种师中一挥手,顿时百弩齐射,萧腾直接被射成了刺猬,而这名契丹队将临死时目眦尽裂,心中万般悔恨。
当日真该不顾一切冲杀过去,自己一时惜身,居然错失杀掉赵宋天子的良机。
这份悔恨让他死不瞑目。
种师中自然不会管他这等心思,提马上前将其枭首,长枪一挑挂在马匹一侧,遂下令即刻撤军,赶回独羊岗。
这时他身后的冬牧场一片狼藉,两千多人的部落加上五六百契丹士卒,近三千人死伤近半,凡是反抗之男子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契丹自立国以来,除了与大宋的正面作战,在他们腹地还不曾有过如此惨烈之事。
种师中等劫营成功,准备返回时,独羊岗的大营内,赵煦翻转起身怎么也睡不着。算着时间,种师中所部该是已找到萧腾所在的部落,不知劫营是否已经成功?
当然,这并不是他睡不着的主要原因。
今天傍晚时真定知府顾临带着太皇太后的使者来劝他返朝,那使者是太皇太后亲信刘押班挑选的心腹之人也是宫中内侍高班宋晓。
这宋晓与周启还是旧识,他二人几乎是一起被内侍省分派到太皇太后和官家身边的,算起来是太皇太后信任的心腹无疑了。
他转告了太皇太后不曾在给顾临劝官家返朝的诏书中提及的重要事情,也是太皇太后的原话。
“老身近感身体不适,担心年迈体衰恐大限将至,官家巡视疆域固然重要,可也要尽快折返。万一老身倒下,朝堂恐生变数。”
武侯诸葛亮不是从后世而来,不曾有天眼,自然不晓得,太皇太后高滔滔的确是大限临近,寿命已经不足一年了。
他这会担心太皇太后身体是其一,可又怕这是召他回京的手段。要知道此番出京才两个月,在地方政事和边疆军事上就发现了足以使帝国大厦倾塌的弊病。
他还未往西疆那边走上一遭,号称大宋精锐西军该如何整顿,他还没有头绪,如何能就此返朝呢?
可如果太皇太后真是身体有恙,他不折返也是要误大事的,所以他才会辗转反侧。此刻哪怕睿智如武侯一时也是犹豫不决,难以决断了。
临近天亮赵煦才渐渐睡去,不足两个时辰又睡醒过来,然后急召苏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