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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暖洋洋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棂照进来, 落在锦上添花的羊绒压花地毯上,显出斑驳绚烂的色彩来。
翠梧端了杏仁茶掀了帘子进来,见珍珠合目半歪在秋香色枕袱上,已经睡着了,手中的书卷落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翠梧便将托盘轻轻搁在几上, 放轻了脚步,从床上拿来一床薄被, 与珍珠盖上, 而后又蹑手蹑脚地出去,掩上房门。
出了门,迎面见碧桐走来,看见她,忙做噤声状, 碧桐明白,也放轻了声音,两人走到耳房里,碧桐道:“不是让你端杏仁茶给奶奶么, 你怎么出来了?”
翠梧道:“你不知道, 奶奶又睡着了。我给她盖上被子,就出来了。”
碧桐“咦”了一声,道:“奶奶最近是怎么了, 这般嗜睡, 又总说身上乏的很, 懒怠动弹。”
翠梧笑道:“我也奇的很, 奶奶这个模样倒和从前大奶奶怀孕的时候差不多……咦?”
似被这话惊到了,翠梧碧桐睁大了眼,对视一眼,翠梧睁大了眼道:“难不成奶奶她……有身孕了?”
碧桐细细想了想,道:“听大娘们说女人怀了孕,那月信就停了,要生完了孩子才来呢。现在算来,奶奶的月信可不是有两个月没来了。”
翠梧喜得眉开眼笑,道:“那一定是了!太好了,我告诉太太去。”
到底碧桐稳重些,忙拉住她道:“快站住,这事儿还不准呢!毕竟还要大夫看了才作数!况奶奶自己都没有说,咱们倒闹出来,若是了,大家欢喜,若不是可该如何呢?况奶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最是小心稳重的,小事尚且如此,何况是这等的大事呢?三爷也还不知道呢!咱们闹出来,倒叫奶奶怎么看我们呢?奶奶对咱们这般好,从不打骂一下,便是连句重话也没有的,若咱们为了讨赏先与太太说了。指不定奶奶怎么恼怒呢!”
翠梧性子急,但也不是那等糊涂人,此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了,便笑道:“好妹妹,亏得你明白,我才没做下糊涂事。不然岂不落下大错了?”
碧桐抿嘴一笑,道:“我哪里明白,不过是想着奶奶平日的教导,万事多思量,就是了。”
翠梧道:“那这事怎么办?”
碧桐道:“若奶奶没怀孕,咱们不说,不过空欢喜一场罢了,也省了麻烦。若是真有了孕,自然是好的。大奶奶生了三个女儿,和家这一代还没个男丁呢,若是奶奶生个哥儿,三爷自然不用说,便是老爷太太,哪个不把奶奶当宝疼着?便是没那个造化,也生个女儿,还有大奶奶在上头顶着呢,更不用愁了。”
翠梧抿嘴笑道:“好促狭的蹄子,想得倒是周全。”
碧桐笑道:“太太把咱们给了奶奶,自然咱们就是奶奶的人了。奶奶好了,自然咱们也风光了。可不得考虑周全?”
翠梧道:“那这事可到底该如何呢?”
碧桐道:“还得静观其变才好,奶奶不是那等糊涂人。咱们都瞧出来了,她自个儿的身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翠梧想了想,点点头。
碧桐想的没错,珍珠自己身体的变化,最了解的自然是她自己。
她怀孕了,她当然知道。
不用花自芳亲自把脉诊断,她都可以断定自己已经身孕了。算算日子,差不多两个月了。
腹中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感觉很奇妙,有点欣喜、迷茫、困惑以及……畏惧。
这时代的孕产妇死亡率多高啊!还有鸳鸯的漫漫的怀胎十月与分娩的痛苦。
呃……
唉!
不过好在自家哥哥就是从医的,也能很彪悍地说一句“咱上头有人!”稍稍也能放心了些。
另外却也有些麻烦。
如何把这件事告诉众人,是个问题。
无论在什么时代,怀孕都是好事。添丁进口,开枝散叶,子嗣传承。
但是问题是珍珠上头有一个已经生了三个女儿的大嫂。身为家中长嫂,她的压力可想而知。虽然和太太十分开明,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和太太毕竟是婆婆,做到如今这步,替她扛下了这么多年的压力已是十分不易了。若是和大奶奶不生出个嫡子出来,这良家妾或是通房丫头,会是她不久之后必须要做的选择题。长房绝对不能无嗣。既无嫡,便只好从庶了。
和大奶奶陈氏待珍珠还算好,若是想要如同鸳鸯那样的亲如姐妹的嫂子,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珍珠也不是那等惹事的性子,和太太也对两个媳妇不偏不倚,妯娌俩个相处起来自然还比较和睦。
但若是珍珠先生下儿子,这盼孙心切的和老爷和太太两个,能不对儿媳另眼相看么?到时候和大奶奶能痛快么?
这不是珍珠愿意看到的。
但是她也还没有圣母到为了讨好嫂子而不生孩子。
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万事随缘。要来的,自然会来的。
当然也不是什么也不做。她不过是稍稍避开了最危险的那几日,但事实证明她中奖的几率还挺高的。进门才半年多,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可以得最佳生育媳妇奖了。
呸呸呸
什么跟什么啊!
拈起一颗酸梅含在嘴里,品着那酸甜的香味对味蕾的冲击,稍稍压下了涌起的反胃。
也是时候把这个消息宣布出去了。
“碧桐,去大奶奶那里,就说我这两日嘴里没味儿,问她要些上次的腌酸梅。”
碧桐答应了,便一路穿花拂柳,到了和大奶奶陈氏的上房,正巧见大丫头青蓉掀帘子出来,忙笑道:“青蓉姐姐!”
青蓉笑道:“唷,这不是碧桐妹妹么,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
碧桐问了好,便将事说了。青蓉道:“我倒什么大事,要牢你亲自来呢!我跟大奶奶说一声就是了。”说着青蓉便报了进去,和大奶奶听说便叫进来。
碧桐低眉顺眼地进去,抬眼间只见和大奶奶盘腿坐在炕上,身上穿着家常的木兰青绣石榴花的斜襟褙子,下面是月白绵绫裙,面色却有些不好,忙上前请安,含笑道:“大奶奶好。”
和大奶奶陈氏抬眼打量了一下,心中蓦然一惊。这碧桐原是和太太跟前的丫头,自然是常见的。平日里与珍珠过来时也是常招呼的,但今日见了,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
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是青葱如玉的年纪,一天三变样。一头乌黑油亮的好头发梳成整整齐齐的双环髻,簪着一对银底滴珠碧玉簪,另只簪了两朵新鲜的玉簪花做装饰。上穿的七成新的藕荷色袄儿,外罩着青缎掐牙坎肩儿,下系着月白色百褶裙,腰上系的玫瑰紫束腰丝绦是唯一的艳色。碧色青青,玉立婷婷,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和大奶奶心中有些不自在,这个碧桐原来看着不打眼,甚至有些木木的,在和太太的丫头中式个出名的活哑巴。怎么到了自己这弟妹身边小半年的功夫,就大变样了?行礼进退也快要将其余的丫头们给比下去了。
对于这个弟妹,和大奶奶陈氏的心里挺矛盾的。俗语说,人比人,气死人。而在这一场无形的较量中,陈氏几乎是完败。
论容貌,陈氏不过有几分姿色,岂能和珍珠比?论品性,谁不赞和三奶奶温柔和善,掌家的陈氏便又败了;论才气,珍珠虽不是才女,出口成章,落笔行文,但也不是文盲,与身为举人的和绩之沟通不成问题,和大奶奶却只识得几个字,大略能看得懂账本;论嫁妆,和三奶奶陪嫁丰厚,人人皆知,陈氏家中虽也不错,但父母重男轻女,家产是要给子孙的,岂能陪太多的嫁妆给外嫁女?又败一场。论夫婿成就,和维之虽是长子嫡孙,但谁都知道和家最风光的是争气的和绩之,已是举人在身了。论夫妻感情,大房相敬如宾,三房是好得蜜里调油,三天两头听说三爷从外面回来又给三奶奶带点心礼物了,三奶奶又给三爷做新衣新鞋了。论生育情况,呃,这花氏刚入门不久,陈氏却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这好像没得比。论公婆疼爱程度,明眼人都知道子女里和老爷和太太最疼的是么子,媳妇里么,自然也会爱屋及乌了……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下来。陈氏酸得牙都倒了,完败啊完败!
但她又不得不佩服她这弟妹,进退有度,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对她也恭敬有佳,对掌家事务也从不沾染一下,很识时务。珍珠:有琏二奶奶这个活例子在,谁喜欢管家,谁是白痴!
因此,总结陈词,陈氏对这个弟妹的感情感觉是十分复杂的。
嫉羡以上,仇恨未满。
言归正转,此时对比着越来越有最佳丫头架势的碧桐,再看看一同进来的青蓉脸上露出的欣羡的目光,陈氏一阵恼怒,面上却不好发作,只淡淡笑道:“这不是碧桐么,你们奶奶做什么呢,也不来瞧瞧我,和我说说话。”
碧桐已看出陈氏不虞,举止便越发谦恭,道:“回大奶奶的话,我们奶奶也闲着没事。上午做了一回针线,只说闷得慌,倒也想着来大奶奶这里寻大奶奶唠唠家常,只是想着前儿听大奶奶说过,这两日府里的下人们都要裁春衣了,衣料铺子里的人今儿就要过来了。大奶奶只怕要忙呢!哪能因为我们奶奶闷了,反倒过来打扰大奶奶的正事呢?大奶奶贵人事忙,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离不得您,不比我们奶奶成日没事,有的是闲功夫。因此便不过来打扰了。等过两日闲了,大奶奶得了空,我们奶奶再过来与奶奶说话儿。因天也热,我们奶奶便歇了个晌午觉,起来后便说嘴里没味。突然想起从前的那味腌梅子,我们寻了寻,竟是没有了。便打发我来大奶奶这里问一问,若有,还请大奶奶给我一些。”
她话才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即便是和大奶奶心中不痛快,也被她的话捧得极舒服,满脸笑道:“好个丫头,快来我瞧瞧,你这丫头的嘴是什么做的。这一长串子,大奶奶我们奶奶的,也亏她说得清楚明白。我可要问问弟妹了,这样的好丫头她是怎么□□的,改日也传授我一二才好,也省得我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和榆木疙瘩似的不开窍。”
碧桐忙笑道:“大奶奶说的什么话,倒叫我臊地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论长相论机灵,除了太太那边的姐姐们,谁敢跟大奶奶身边的姐妹们比?都是大奶奶慈善,高看我了。”
陈氏笑道:“并不是高看,我说好就是好,哪个白说话的。”
碧桐只含羞低头不语。
陈氏笑道:“那腌梅子去年腌的也不多,我这里晴丫头她们当零嘴儿也吃了不少。也不晓得还剩多少。紫芙,去瞧瞧还有没有,若有,拿两罐子来与碧桐拿回去。”
紫芙答应着去了。一时回来,道:“只剩了半罐了。”
陈氏奇道:“前儿不是说还有四五罐的么,怎么就没了?”
紫芙道:“奶奶忘了,姑娘们那日说要吃,便拿了两罐出来,伺候晴姑娘的小丫头失手又打了一罐,全糟蹋了,就又开了一罐。茹姑娘看见了,也说要吃,便也拿去了一罐,因又嫌太酸了,剩的都赏人了,如今剩的半罐还是奶奶前儿命我们取了才剩下的。”
陈氏叹道:“这三个不知惜福的孽障,只会糟蹋东西。”
碧桐低头只做没听到。
陈氏想了想,道:“倒让你白跑一趟了。只怕太太那里还有呢,紫芙,你陪着碧桐到太太那里走一趟,若有就请太太匀一罐。若是没了,就来回我,好打发人买去。”
碧桐忙道:“不过是小事,哪里敢劳烦紫芙姐姐,我自己去就是了。”
陈氏笑道:“什么劳烦,她整日也没事。说来也惭愧得紧,这么个东西,我这里竟拿不出来。倒叫弟妹笑话了。”
碧桐见推不过,只得与紫芙一起出来。
正在此时,只见帘子一掀,和大爷和维之已经进来了。碧桐紫芙忙站住与他请了安。
和维之一进来,乍看见一个极俏丽水灵的丫头,看着有些眼熟,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由多看了两眼。陈氏看了,心中不知怎么竟生出一股邪火来,冷哼一声。碧桐紫芙忙躬身出去了。
这房里陈氏服侍丈夫宽了外衣坐下,道:“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佃农们都谈好了?”
和维之道:“佃农都是与咱们家惯熟的,今年也是照往年的例子,也没费什么劲。我见没事儿了,就回来了。”
青蓉沏茶上来,陈氏亲自端了来,和维之喝了一口,随口说道:“方才来的是谁,看着眼熟,竟想不起来是哪个。”
青蓉正要收了和维之的外衫下去,此时便顺口道:“大爷不知道么?那是三奶奶房里的碧桐,这丫头原来也是太太屋里的。后来三奶奶入了门,太太便拨了过去。”
和维之恍然大悟,笑道:“嗐,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从前看着不打眼,如今倒出落的越发好了。”
话音未落,却听“呯噼”一声清脆的声音,盖碗茶盅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青蓉只觉得脸上一痛,已挨了一下子,陈氏啐到了她脸上:“贱蹄子!素日我不理论,纵得你越发上来了,这样烫的茶水你也上来,你想烫死我不成?”
青蓉满心委屈,抬头张口刚说了个“我”字,便见陈氏满面怒容,心里不由哆嗦了一下,膝盖一软,便什么也不敢说地跪下了。
和维之才刚已喝过茶,那茶不温不凉正好入口,怎么会烫?同一壶水泡的茶,还能有两样不成?即便有什么不好,青蓉伺候他们夫妻好几年了,也算是合心的丫头,好好的挨了这么一下子,不由也着了恼,道:“这茶怎么烫了,即便是烫了些,搁一会儿就好了,至于这么下手打人么?”
陈氏不听则已,一听这话,更是怒上心头,道:“好个怜香惜玉的大爷,我这丫头虽比不上三弟妹那里的,可也端正,大爷既不好去抢弟妹房里的人,是不是想将就这个?”
和维之听了这话,方才明白是自己方才一句赞引得妻子吃了飞醋,竟将怒气撒在贴身丫头身上。只是本来他素来为人老实,并不是好色之人,方才不过随口一赞,没什么其他的心思,过去了只怕自己都不记得了。谁知妻子竟生出这番风波,歪派出这一番没由头的话来。
看着屋里屋外噤若寒蝉的丫头婆子,不觉面上无光,怒气也上来了。只是到底不好和妻子多做争辩,便怒道:“胡说八道!”言罢,拂袖就走。
陈氏气道:“哎,你别走!”起身就要去追,谁知也不晓得是不是起得猛了,眼前一黑,就厥了过去。好在青蓉跪地近,吓得忙扶住“大奶奶!”
又说碧桐和紫芙一道往和太太上房去,却听紫芙道:“往日咱们在一处,都是好姐妹,谁也不比谁差。如今看来,竟是你和翠梧两个最好了。”
碧桐笑道:“姐姐说得什么话,都是一样伺候人的丫头,谁又比谁高贵了?”
紫芙笑道:“你少和我装糊涂。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从前闷不吭声的,可我知道你心里的主意大着呢!咱们那么些姐妹,除了发落出去的,都一个个争着表现,想着在太太或是大奶奶屋里伺候,又体面又风光。只有你……到了最后,反倒是你到了三奶奶身边伺候。如今越发出息了,倒把我们给比下去了。”
碧桐只笑不语。
紫芙叹道:“三奶奶是真正的慈善人,调理人的手段也没话说。把咱们的碧桐姑娘调理得如同水葱一般。”
碧桐握住脸笑道:“罢罢罢,这是怎么了,没天没地得夸,叫人家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紫芙也笑了。
因见左右无人,碧桐悄悄道:“我瞧你话里有话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大奶奶可是管着家呢,你是她跟前的大丫头,谁不知道你们几个的风光?等闲的婆子媳妇们不给你们几个面子。反倒羡慕起我们这等闲人来了。”
紫芙叹道:“你哪里知道,我们大奶奶……”正要说,却见远远走来两个人,竟是和太太的丫头白荷并一个婆子,二人忙住了话头,笑道:“白荷姐姐,这是往哪里去?”
白荷见了她们两个,笑答道:“今儿巧了,怎么今儿你们竟到一处去了?”
碧桐笑道:“并不是一处去,是一处来呢!我们奶奶这两日嘴里没味儿,想拿味酸梅子吃,谁知我们那里的吃完了,大奶奶那里也没有。好在大奶奶说太太那里可能还有些,便叫紫芙陪我往太太那里去。走到了这里,就遇见姐姐了。姐姐要往哪里去?”
白荷笑道:“你可来对地方了,我们那里多着呢!老爷太太不爱这个味儿,都还放着。今儿可也巧了,太太娘家的舅老爷让人送来了些点心,太太叫我给大奶奶三奶奶都送去些。你们来了,也省得我多走一趟了。”
二人都谢过了,接了点心,紫芙便道:“你既来了,就带了碧丫头过去吧,这两日我们那儿事忙,我就先回去了。”
白、碧两个都答应着,目送紫芙回去,而后便一长一短得说着,往和太太上房去。
到了上房,和太太正无聊,听见说珍珠打发碧桐来了,忙叫进来,待问明了缘故,便一叠声地叫人去寻。丫头们忙答应着。这里和太太便问碧桐道:“你们奶奶在家做什么呢,我闷得慌,也不来和我说话。”
碧桐笑道:“也没做什么。”
和太太道:“胡说,若是没做什么,哪里能不来瞧我的,你这丫头,也生了心思了。还不快说。”
碧桐笑道:“那太太可不许说是我说的。”
和太太越发疑惑了,道:“什么要紧的事,这样瞒着我?再不说,仔细你的皮!”
碧桐忙笑道:“前两日奶奶不是裁了件深褚的纱衫么?太太说太艳了,奶奶便选了深石青的线,绣如意的花样,又大方又压得住颜色,这两日便赶着做了给太太呢!”
和太太听说,顿时满面笑容,道:“到底珍珠惦记着我,可不怨我疼她!”
一旁的张嬷嬷笑道:“可不是么,前两日太太还说今年新做的衣裳不是暗沉沉的,就是太跳脱,要做一件新的纱衫呢,谁知三奶奶就记住了。不声不响地做了来。若这丫头不说,太太如何知道?这才见三奶奶的孝心呢!”
和太太越发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时想起一事来,道:“前两日我见老三身上的竹叶青袍子可是刚做的?”
碧桐道:“是,奶奶亲手做的,我们帮着拈线穿针呢!”
和太太道:“哎哟,这可使不得,这样赶着做针线,可伤眼睛呢!她做的又是最细致的,极是费神。若是为了我们,伤了她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好?你回去,就说我的话,不许再做了。”
碧桐笑道:“太太,这话我可不敢说。”
和太太嗔道:“你这丫头,怎么越发懒了。”
碧桐笑道:“太太还说我呢,我才在太太这里说了三奶奶在做什么。回去就说,三奶奶,太太心疼您,不让您做了,说伤眼睛。三奶奶要是问我,太太怎么知道的?太太让我怎么说呢?可不是不打自招么?”
众人都笑了,道:“好一张巧嘴。”
一时丫头们拿了腌梅子上来,和太太道:“这东西酸,吃多了倒牙,也伤胃,你劝着些,让她别多吃。”碧桐答应着,和太太见东西多,便叫一个婆子帮她提着送回去。
这里和太太奇道:“奇怪,珍珠从前也不大爱吃这些酸梅腌果什么的,怎么今儿特特地叫丫头四处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