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请之事,便是——撞到鬼了。”柳大人转身捉起案上的惊堂木。
“半月前,城北唱戏的李长生疯了,唱戏唱的魔怔了。”惊堂木轻轻地一敲桌面,柳大人未动真法,接着说:“按理说,管他真疯还是假疯,惊堂木一敲,他都得报上名来。”
这是另一重法度——“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可他说,他唤孟宜玉,戏里的孟宜玉。”柳大人无奈一叹。“天监法度不好使,便只好仰仗仙家了。”
所请并非恶事,三人便应允下来,起身前往。
人群渐稀,疯人的、闹鬼的宅子,常人自然是避而远之。
院子还算宽广,只是……
“青楼?”凡人所见空空荡荡的院子,在修家眼里却大大不同。
正值寒冬,院里却是一番春色,黄嫩柳条飘摆,青楼精巧,楼下波光粼粼的一面池水。
只不过柳条飘过院墙,轻轻穿过,池水浮过墙皮,未见湿痕,春色显然并非真实。
孟宜玉出自一本叫“桃姑”的戏。而故事的开始,正是这样一片宜人的好春色。
“听过桃姑没有?”陆慎夫问齐刃,以己度人,陆慎夫这么小的时候,一句也听不下去。
果不其然,后者摇头。
“那你好好听,他是我听过唱的最好的孟宜玉。”陆慎夫所说,庭院里正传出来小生唱词声。
陆慎夫示意一眼,纵身轻巧地越上墙头。
齐刃跟上一跃,倒是王钱圆的修法无关身手,不行法术时,不比平常说书人强多少,只得被墙上两人伸手拉上来。
三个正道修家,如今墙上听戏。
“这戏是讲儿女情长、悲欢离合。”陆慎夫开口,为齐刃讲这出戏,他口才不好,所以尽量讲得简略:“故事在时局动荡时候,失意书生孟宜玉与风尘女子桃姑一见钟情……”
两情相悦必有奸人从中作梗,这是屡见不鲜的套路。孟宜玉与桃姑故事亦是。
家国离乱,孟宜玉书生意气,投身乱世;桃姑苦守闺阁,待情郎归来。
奸人欲强娶桃姑,桃姑不肯,头撞墙壁,血溅定情的白绢诗扇,众人无不为其忠贞感动,友人提笔,绘鲜血为桃花,遂成“桃花扇”。奸人只得作罢。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兵祸殃及,孟宜玉急急回赶,只可惜还是来晚一步,情郎归来之时,桃姑已然葬身火海。
生离死别的悲剧故事。
“孟宜玉……桃姑?”齐刃指指院中唱曲的小生,指指高楼,“他们的鬼魂?”
“应该不是。”陆慎夫摇摇头,眉头微皱,接着道,“故事确有其人,不过戏里结局错了。那时兵祸中有妖孽作乱,正道高人除妖之余顺手救下了桃姑,事后两人相聚,隐居山林,白头终老。凡人不知晓,还当是桃姑葬身烈火。”
“既已幸福美满,哪来的怨念化作鬼物。更何况,谁又会唱自己的戏?有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