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煞味道没错。
生前专爱听这一出戏的鬼?
简直匪夷所思。
院中,“孟宜玉”人在戏里,认认真真地朝着虚空唱词,绕着圈走了几遭,就算做经过大街小巷,再驻足楼前。
立足之处有花丛,蜂蝶流连。
片刻停滞后,“孟宜玉”再开口,唱的是贫寒书生无礼相赠,只好折一枝花,以表白心意。
“瞧好了。”陆慎夫开口提醒。
他见过有些讨巧的戏班子,唱到这一段时候,戏台上不设花丛,而是从手里变个戏法,变出一枝花来,添些小小的趣味。
此刻,“孟宜玉”人是真人,花却是鬼法所展的“气意幻形”,万万折不下来的假花。按理说,他就只能变个戏法出来。
按理说而已。
孟宜玉半躬身,缓缓伸手,真就从花丛里摘出一朵来。
事出所料,陆慎夫微微皱眉。“看他的手。”
“死、死了?”
捏着一枝花的手,白净修长,乍看无碍,但是细瞧便不难看出,这只手“死”了,与手中花朵、眼前楼阁一般无二的气意。
只有影子才能握住影子,想要握住一枝“假花”,非得自己也非真不可。
齐刃伸手,探向“柳条”,柳条飘摆,果不其然透了过去。
一个戏子,做得到修家做不到的事情。
也许是“摘花”之法太费力气,“孟宜玉”捏着花立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再有动作。
青楼盘绕一座藤蔓缠绕,处处开着小花的木梯,通往闺阁。
小生抬脚,左脚落在第一级木阶,木阶平缓,可他用了十数个呼吸的时间才抬脚迈到第二阶。
所幸并无凡人叨扰探望这位“疯子”,不然瞧见此刻李长生身浮半空,总得结结实实吓上一跳。
三十二个呼吸,“孟宜玉”踏上第三阶用了更久的时间。
楼梯不长,但也有二十八阶,他要踏上去,需得多久?
三人坐在墙上等着,直等到了明月高升时候。
“孟宜玉”站在半空,楼梯过半,已然不远。
他身上大半透着死气,他爬不上去了。
月光挥洒,映到“孟宜玉”脸上,从他登楼起,不止气意,就连装扮也在缓缓地变化着。
起初,他是个戏子,满面的粉彩,身着戏服。
而如今,月光映照下,戏服已然变作合身白袍,脸上的粉彩也迸裂大半,露出来半张脸庞,儒雅俊秀。
“李长生年岁多少?”陆慎夫明知故问。
“三十好些,快四十岁了。”齐刃也在义州府里看过李长生的生平卷宗。
眼下粉彩里露出来的,可绝非是三十好几的脸,分明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断然不会是李长生的脸。
“他不是李长生?”
“是,但他也是孟宜玉,只要他能爬的上去,他就是孟宜玉。”前因后果还未清楚,可陆慎夫心里没来由地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