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明日一早就放你们离开。”黑衣公子说完,瞬间灭了火,车内陷入一片黑暗与沉默,只听得车轮飞奔的辘辘之声,撩得人心慌乱不已。
秦伊脑中一片混沌,今晚就像是一场险境连连的噩梦,她十七年来的人生,似乎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胆战心惊与命悬一线。她不停地眨着眼睛,心中忐忑迷茫,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未知的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在焦急与惶恐中,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几人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独立于林间的木屋,此刻依旧亮着黄润的灯光。一路的颠簸,子钰有些吃不消,只见他面色苍白,脚步虚飘。秦伊见状,忙上前扶住,喂他服下了一粒宁心丹。
木屋的门被打开,一个蒙面的壮年男子迎了出来,惊问道:“公子受伤了?”
黑衣公子摇了摇头,反问道:“今夜能否提前离开?”
男子为难道:“只能明早。”
黑衣公子叹了一声,“只怕明早全城戒严,再想出城就难了。”
男子道:“公子放心,已准备妥当。”
黑衣公子道:“你马上回去,以防有变。”
壮年男子抱拳一拜,道了句“公子小心”,便匆匆离去了。
几人匆忙进了屋。秦伊将子钰扶坐在桌旁,黑衣随从则将刺客扶躺在榻上。秦伊走到榻前一探,见那刺客呼吸微弱,脉象虚软,但好在未伤及心肺,只是血流不止,于是忙将荷包里的物件悉数倒了出来,只听“呼啦”一声,一个个小纸包、瓷瓶、盒子、蜡丸倒豆子一般散落开来。其他三人齐齐看了过来,俱是目瞪口呆,原来她那鼓囊囊的荷包中全是这些东西。在满桌的凌乱中,秦伊一阵扒拉,挑拣出两包散剂,以水调匀了,就要给那刺客灌下去。
“这什么啊?”黑衣随从看着那碗乌漆抹黑的汤药,眉毛都快打成了结,低头闻了闻,五官瞬间皱成了一团,大大地嫌弃道:“哇,这什么味儿?熏都熏死了!你这什么药啊?不会喝死人吧?”
秦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这叫内补苁蓉散,专治金疮虚竭症。”说着,将药碗递到那黑衣随从的手中,说道:“喏,他的命在你手里了。”
黑衣随从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倒也没说不喝,却指着桌子上的一包散剂问道:“这是什么?”
“五苓散。”
“治什么的?”
“温阳化气,利水渗湿。主治太阳表邪未解,膀胱气化不利之蓄水证。”
“那这个呢?”黑衣随从又指着一个蜡丸。
“麻子仁丸,润肠泻热,行气通便。治肠胃燥热,脾约便秘证。”
坐在一旁的子钰此时已缓过气来,叹服道:“伊妹好学问,懂得这许多。”
黑衣随从白了一眼,道:“何大公子啊,这上面都写着名儿呢,只要记住什么病用什么方,我也能治病了。”又转向秦伊,问道:“你要是能说出这方子里是些什么药,我就信你了。”
秦伊撇了撇嘴,随口就道:“内补苁蓉归草芎,芩桂参芍姜茱萸,芨朴黄芪加蜀椒,专治金疮虚竭症。”顿了顿,拿起那包五苓散,又道:“五苓散治太阳府,泽泻白术与二苓,温阳化气添桂枝,利便解表治水停。”再拿起那粒蜡丸,接着道:“麻子仁丸治脾约,大黄枳朴杏仁芍,土燥津枯便难解,肠润热泻诸症却。”说罢,满脸得意地挑了挑眉。
随从满脸茫然,就像听了一段天书,清了清嗓子道:“啊,顺口溜编得不错。这个,你说是,那就是吧,反正我们又不懂。”
秦伊朝他做了个鬼脸,道:“爱信不信。”
“我信。”子钰与那黑衣公子同声说道。
“嗯?”随从一副吃惊的神情,问道:“公子,你怎么也信?她一个小姑娘,字还没认全呢,哪里懂得这许多医理?”
黑衣公子并未回答,只让那随从赶紧喂药,随从“哦”了一声,走到榻边扶起那刺客,将药灌了下去。
黑衣公子这才问道:“姑娘叫伊妹?”
秦伊点了点头。
“敢问姑娘贵姓?”
“我叫秦伊。”
“秦伊?”黑衣公子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正要开口再问什么,却瞟了一眼子钰,欲言又止地转过头去,看着榻上的昏迷之人,心里默道:阿震,你一定要醒过来,谭家就剩下你这一丝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