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中光影晦暗,看不清五官的人频繁闪现,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也听不到那人的声音,却在梦中仍然能感受到一股迟来的、贯穿灵魂的钝痛。
赵玉瑭坐在炉子边,脸颊被烤得微微发烫,“摩罗是他的真名吗?”
佘迦南觉得有道理,“那你不要惹摩罗生气哦,他生气的时候可吓人了。”
赵玉瑭只看了不到十秒就觉得眼睛难受,抬手揉了揉,身上并不合身的绒袍顺着手腕滑下来,被冷风一激又冷得颤了颤。
他醒来仍觉怅惘,固执地非要记起那人面容不可,却始终如在雾中难以捉摸。
许康冷冷地说,“她不一定死了,如果她没死,被救援队找到了,我们就全都是杀人凶手,如果她死了,那救援队也是白费工夫,她是孤儿,除了学校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去向,学校也不可能查这事儿,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赵玉瑭拨了拨柿子,不经意地问,“你们摩罗呢?”
“烤好了,我给摩罗送过去。”
冬日黄昏,淡淡的霞光被连绵的雪色遮得干干净净,赵玉瑭去找摩罗的时候,他其实刚刚从一场小憩中清醒过来,蹙着眉望着眼前抄了一半的佛经发呆。
“可是摩罗不喜欢见生人,”佘迦南有点犹豫,摩罗平常冷冰冰的时候就够吓人了,他不让惹人生气。
门被敲响,大概是迦南又要送什么东西过来,他有点烦躁,语气也愈发冰冷。
或许是平日里很少见生人,佘迦南很爱说话,也没有丝毫的防备心,“不是呀,摩罗是我们佘族的称呼,用你们的话说,意思是祭师,就是与山神沟通的使者,每一任祭师都叫摩罗,我也不知道摩罗的本名是什么。”
赵玉瑭眯了眯眼,她想起自己当初来这里的原因,她是民俗专业的,寒假老师布置了作业,于是学习小组便选了地点来实地考察,她来得晚,只来得及把行李放到酒店大厅就和同学们一起出发了,结果这天下着暴雪,是不适合登山的,领队的人没有听导游的劝告,把她们一群人都带上了山。
戴眼镜的女生袁圆不赞同,“我们已经、已经把她抛下了,难道就这么让她永远待在山上吗?”
外面的雪停了,但低温下雪层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放眼望去到处都白茫茫的,白得刺眼。
“摩罗救了我,还给我衣服穿,”赵玉瑭耐心地说,“我应该去当面感谢他。”
“摩罗在抄经呢,他前日破了戒,按规矩是要抄经向山神忏悔的。”
外面雪山连绵,走进来的姑娘似乎也是从雪中跋涉而来,衣襟上沾了细细密密的雪粒子,她长发松松地扎起了一半,完整地露出秀美的眉眼,眸色漆黑,身上还穿着他的雪色绒袍,因为衣服并不合身,她窝在其中显出一种令人心软的笨拙感。
赵玉瑭对他微微一笑,笑时眉眼都弯出浅浅的弧度,“摩罗。”
他没应,只是微抬着眸,失神地望着她。
毫无来由的,他觉得梦中那个人就长着眼前这样一张秀美柔软的面孔,他有点迟疑地想,是她入了梦,还是梦中的人走出来变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