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和胡错的马车停了下来,两人用袍子兜了一大兜食物,宝琪和程处默的马上一人带一个,很快就奔了过来,胡怀仁把两个小子从马上抱了下来,李泰兜着蜜饯,跑到那个小孩子身边,抓一大把塞进怯懦的小孩子怀里,把那个和他基本上同岁的小孩子吓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不远处应该是小孩子的父亲,扛着锄头连滚带爬的飞奔过来,待看到另外两个小孩子往他家崽子怀里塞东西的时候,赶忙扔了锄头,跑到胡怀仁等人面前,大方的道谢。
“贵人赏赐,老汉替自家娃谢贵人!”汉子显然没这么文绉绉的说过几句话,说完后便搓着手,胡怀仁从胡错怀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到汉子手上,汉子双手捧着,胡怀仁赶紧用双手兜了一捧放过去,周围还有几个该是同村的光屁股孩子和汉子都围了过来,胡怀仁裂开嘴一笑,忙让胡错和李泰把手里的东西分给几个孩子。
“不是什么贵人,几位大哥今年地里的墒情怎么样?”胡怀仁索性就在田埂上坐了下来,周围的农家汉子见并非城里的那些跋扈的公子,就放下心来,纷纷上前道谢。
“今年还好,听说北边和西边都去年冬天都遭了白灾,咱们这里么事,就是开春晚了些,好在么耽搁农时!”汉子见自家孩子只顾着往嘴里塞吃食,就一巴掌呼了过去,让先给人贵人道谢,然后才开口。
胡怀仁伸手抓一把刚翻起来的土壤,用力的攥了攥,点了点头,过了陇州,其实已经算是整个大唐的富庶之地了,无论人口,生产力,还是商业,都稳居全国乃至整个世界的顶尖,八水穿插而过的长安,更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人口将近百万的国际都市,数年后,还会更加繁华。
其他汉子们都是手里拿着吃食,看着自家崽子只顾吃的香甜,就忍不住抽上一巴掌,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往孩子手里递东西。
胡怀仁拉过一个离他最近的孩子,伸手捏捏屁股蛋子:“娃几岁了?”
“这不刚过了年,九岁咧!”孩子的父亲满脸皱纹堆积起来的笑容洋溢着高兴,这年月,只要有个带把的崽子,宁愿一家人家徒四壁,也都有个盼头。
“咋都九岁了?”李泰嘴巴长得大大的,九岁了怎么会和他的个头才差不多高,任他再聪明,也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不可能人人都和他一样,能吃得饱穿得暖有先生教有书读。
胡怀仁想笑着夸两句,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站起身:“走了诸位大哥,不耽搁你们忙了,后会有期。”
说罢,拧身就上马走了,李泰觉得地里其实挺好玩,刚想扯扯牛尾巴,就被程处默夹在胳肢窝扔上了马,回去的路上,大家依旧说说笑笑,就只有李泰鬼头鬼脑的拉住胡错的胳膊:“阿错,坏人是怎么了?怎么总觉得和刚才不一样呢。”
胡错没有搭理,直接下了马车骑上小白跟在胡怀仁他们身后。
胡怀仁的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城池,晚霞的照映下辉煌,宏伟!虽然知道不是后世自己所见到的明城墙,可依旧让他心潮涌动,辗转一年,数千里,就是为了看一看这座城,谎话说多了,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别人能从他口中知道他所谓的来历,所谓的师承,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知道的还有那头傻驴子。
胡错也呆呆的看着远方巨大的城池,尽管胡怀仁和尉迟宝林李泰他们都描绘过长安的巨大,可他还是无法想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城池,这能住得下多少个大部落。
站在凤栖原上,天朗气清,远远地整座城池尽收眼底,耳边程处默的吹嘘和宝琪的叫喊声渐渐听之不见,胡怀仁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发芽,生了根,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陡然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魂魄,胸口一股气机呼之欲出。
“我回来啦......”
如倦鸟归啼,气机一泄三千里,坐在车辕上的常猫心田鼓动,立即闭目稳住心神,前方尉迟恭骤然驻马,扭头看向身后坐于马上的胡怀仁。
“鬼嚎什么!吃饱了撑的!”
胡怀仁立即住嘴,只觉得胸口那股气机充盈旺盛,老杀才扭头继续前行,旁边的程处默立即打马过来,坐在马上伸长胳膊拦住胡怀仁的肩膀:“兄弟,这一嗓子吓了哥哥一跳!不行不行,今晚你得陪哥多喝几杯。”
胡怀仁心怀舒畅,笑着点头,路再远,终究是会走到尽头的,天幕彻底暗淡下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临近了长安城。
沿着护城河外围见五米多高的土拓城墙,向西绕行,过启夏,明德,安化三门,再往北行,过延平门,金光门,至开远门停了下来,一架马车停在开远门外护城河上,像是等候已久,队伍出现在视野的时候,一个中年宫人下了马车,束手而立,背部有些习惯的佝偻。
尉迟恭在三十步外下马,那宫人身后跟着两个年纪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公公,好奇的打量着这支骑队。
待尉迟恭走近后,那中年宫人才慢条斯理的站直了身子:“陛下口谕,着渭阳县男胡怀仁那小子,在你府上先行歇息,等候传召。”
尉迟恭躬身行礼:“臣遵旨!”
那宫人笑眯眯的看着尉迟恭:“尉迟将军,那位便是陛下总是挂念的胡怀仁胡县男?”
尉迟恭扭过头,便看到胡怀仁也已经下马,牵着驴子,驴背上坐着胡错,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程处默,一个宝琪,便点头称是。
宫人称善:“果然英雄出少年,那就麻烦尉迟将军啦!”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两个小公公坐在车辕上一左一右,调转马头进入开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