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只是我们的仪式而已,或许说请劳动神上身,只有呸两下才有使不完的力气,才能正式进入状态。
我承认,他的体力、力气绝对好于我,没一会儿他就超过了我。
他把十米长的阵地,先用镐刨出了两条线,然后把线抠深,再把中间的硬土一点一点刨掉,然后拿着锹一点一点挖下面的土。
当时的土已经冻的有将近六十公分深,所以他虽然快,也很吃力。
我呢,根本比不过他,速度自然也没有他快。
但是我有自己的办法,我先挖了一个坑,然后继续深挖,直到自己全部掉进去,接着开始找准方向,然后摸着里面的软土,开始用工兵锹抠洞。
这让安德烈起初很好奇,还用半中不中的中国话问:“陆,你是要当老鼠吗”
我不理他,依然在那里“盗洞”,努力的往里掏。
等到他意识到我的想法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也想学着做。
奈何自己的魁梧让他吃了瘪,太壮了,他根本钻不进去,就是钻进去了,也退不出来,或者没法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活动。
只能憋的直求救,做了一番无用功后,浪费了很多时间,还得按他的老办法努力的死刨硬抠,想加快进度。
而我这边就好多了,只是开始时费劲,到了下面全是软土,打十米的洞那不是很容易的事?
除非是遇到大石头挡路,但这种运气并不多,绕过去也不难。
没一会儿,我的洞就差不多了,然后在对面的位置上,继续的挖下去,快到洞顶的时候,使劲踩几下,就落了下去。
洞通了,一切就好办了,我抡起镐和大锤,只要把上面的硬土盖子砸塌,然后清理出来,这个战壕就基本完工。
剩下的,我有充足的时间在那里修型,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看着他像挖掘机一样,喘着粗气刨土。
于是,我就这样的赢了他身上的那壶酒,而他也给我起了一个“土拨鼠”的外号。
他说你们中国人太会打洞了,我喷了他一句“你们才会打洞呢,你们全家都会打洞”
我们嘻嘻哈哈的,坐在自己的工事上,等着团长和剧组验收,然后看着他们埋炸点。
这场戏,我要扮作南韩军队和他一起往上打冲锋。
我们的右侧就是一条长长的线,这条线上,也就是我们这队人冲锋的路上,散布着27个炸点,他在我的身后。
这时,从职业的角度上看,我觉得剧组埋布炸点的位置有问题,按速照我日常冲山头的速度,对照时间来计算,在他们口令之后冲锋,大概率我会赶上炸点在自己身旁炸开。
我觉得也可能是剧组故意的,总有人要迎着炸点上,中国人肯定优于外国人。
这是当时那种崇洋媚外的普遍想法,我就想不通都解放几十年了,为啥还这么让着洋鬼子。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心眼儿,我告诉安德烈,让他跟在我身后,一会儿我跑的时候,你一定要马上跟着跑,别落远了。
他给我敬了一个“yes”的不标准军礼。
我反复的叮嘱他,不要等剧组口令,只等看我的身形,我动你就动,一定要跟上,否则会挨炸。
他不太相信,但是还是决定跟着我照做。
只是我忽略了一点,中国人和西方人的身形不一样,动作的灵活度自然不一样,那么速度就更不一样了。
待到导演喊“预备——开始”的时候,我提前掌握好了时间,接着率先冲锋,前后与他的口令结束相差2秒钟。
我的动作很快,还小声喊了一句:“安德烈,走”。
“?”
安德烈没反应过来,这货没跟上。
可能他走神儿了,至少反应浪费了1秒,而另一秒他的起速也确实慢。
他是先深吸一口气才跑的。
没掐好时间他这次吃大亏的主要原因。
但是他还是坚定的跟在我的后面,就这样一场戏下来,因为我的预估不足,所有的炸点全部准确无误的炸在了他的身上或者身旁。
他“啊”、“嗷”、“噢”、“喔”、再加上俄语骂人话,贯穿从始至终。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灰头土脸,一身炭黑,一脸怒气的问:“陆,你是故意的吗?让我体验一下被炮崩的感觉”
我笑的岔了气,只是道歉好像没啥用,因为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我让他体验一下什么是炮灰
可是我告诉他,我是真没有想到他那么笨,至少可以趴下装死啊。
然而他选择的是跟着我一起跑,这是我们的约定,有约定就要履行。
所以那个镜头里,最勇猛的就是他了,演出了前苏联政委的感觉,顶着密集的炮火一顿蹽。
既不闪展,也没腾挪。
要不是觉得这个外国人不容易,这个片段估计导演都得删除,哪有漂亮国打仗这么卖命的。
事后,我们俩坐在一起,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我好好的给他道了歉。
为了以示愧疚,我还发挥了自己炊事班长的优势,想办法从后勤单位搞到了一些中国压缩饼干,这玩意在当时那种条件下,是绝对的美味。
他愿意拿自己的极其难吃的巧克力来跟我换,那是他老家的东西,他觉得是个宝贝,但是说实话,我觉得都没有中国的那种最便宜金币型巧克力甜。
问题是,做为朋友,我还是要尊重他的。
所以即使我每次吃的都是五官扭曲,他都好奇的问我为什么吃相那么难看,我都要夸奖他这东西真是太好吃了,“very good!”
我的这种表情,算是一种享受的表达,他觉得很奇怪。
其实,当时的俄罗斯人最喜欢中国的轻工业品,所以后来我打电话让于诺弄一些家乡的酒,以及一些纺织品、沙画这类的,然后统统的打了一个包寄过来,作为老家的特产送给他。
这算是分别时的馈赠,他送了我一只火机,看着挺古老,一股煤油味,但是很珍贵。
只是这家伙回去后,干的事更离谱。
他除了酒之外,仅留了我送给他的一块最便宜的军表,其他的全部倒卖了出去,客户自然是他那些同国籍同学,换来的钱去做他自己的经常赔本的小生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