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 痛失一臂(6)(1 / 2)歪兵正传首页

熊四海就倒在我的怀里,一个鲜活的生命,刚刚还有说有笑,抽着对口烟,嬉笑怒骂着翻对方的底牌、嘲讽彼此的糗事,刹那间阴阳两隔。

他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我觉得。

如果换我去追踪,他去报警,可能我只能是被干掉的份儿。

我想,我大概率是不会因为人多而溜掉的,也大概率打不过,因为没有底气,对战会先输一筹。

假如说熊四海扑上去时像只老虎,那么我顶多是一只豹子,同样凶猛,但战斗力不同。

我一对一或一敌二还勉强可以,毕竟双拳难抗四手,顾前顾不了后。

而且一但中刀,能不能挺住再给对方致命一击,这不好说。

至于一对三,只有训练时比划过,那种东西多数是战友配合,虽然不按套路,但也是用招喂出来的,所以与野路子不同。

因此,真正意义上讲,我没有实战过,以前打过的架不算,因为不见生死。

如今见了生死,我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素质和技战术到底怎么样,根本没把握能把孩子夺回来。

再试想,如果当时那两个人不是只顾逃走,熊四海一对五呢?

或者对方以孩子为人质要挟呢?

后果越想越可怕,而这些我居然都没有想到。

自以为是的战斗班长,在突遇敌情的时候,居然这么疏忽大意。

也许,这些老熊考虑过了。

所以他说他比我能打,换言之是他在告诉我,有危险他更适合先上,我适合求援搬兵。

这就像在电影里,阻击战打到最后,有人注定要死守阵地,有人要突围出去寻找友邻部队一样。

亏我还是教导队出来的,自诩为指挥小天才,我怎么当时就没听出来?怎么就不想着找周边借个电话打110,然后自己跟他一起过去呢???

我想我们俩以二打三,或者以二打五,大概率他们是完蛋的,我没有熊四海狠,但是出手也不会留情面。

当时我们俩坑纠察的时候,我就曾绕过去一锹下去,把锹把打折。

所以,熊四海的牺牲,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恨不得砸碎自己的脑袋,也想不清楚当时我自己为啥短路了。

这与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

看着自己的战友被人刺倒而不能以血还血,我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样。

我一遍又一遍骂自己:“陆朝天就是个懦夫,胆小鬼,什么他妈的随时可以与危害祖国和人民的人搏命,都是扯淡,喊出来的,不作数”。

论格斗,事实上熊四海也确实比我扛打,我们在新兵的时候和老兵干仗,被围殴时,他就趴在我的身上让一群人自由踢的时候,还跟没事人一样。

事后还咧着嘴,给我看他的衣服,全是脚印,死皮赖脸的让我帮他洗。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居然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好像以前打架他就一直挡在我前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重的东西他也都替我扛着。

使唤他就像使自己一样,没有什么你的或者是我的,也许这就叫兄弟。

一起报名,一起从东北的边境走出来,一块进的新兵营,一同进的教导队,一同在抗洪前线拼命,一同在洪水里喝着泥汤顶着激流。

即使是吃,在抗洪抢险最没吃没喝的时候,他自己饿得快虚脱,也要把吃的留一点,撞见我时给我分些。

当时,他像狗熊一样偷摸的蹭着我,然后塞给我一根私留的火腿肠时,我居然没有感动。

而这一刻,一下子所有的情景都浮了出来,我居然欠这个家伙这么多。

而且那个熊瞎子是我起的外号,最后他被喷了防狼水,用他自己的话:“真成了瞎子”,他的死与眼睛受伤有关,也许这就是熊瞎子的诅咒应验了。

我不断的打扇自己的嘴,这张臭嘴,以后是要改改了。

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而且还是被人暗算。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又恰恰是真的。

我害怕看到战友们,害怕看到他家人,害怕有人会问我:“陆朝天,为什么你战友牺牲了,你还活着?”

或者说“为什么你去找警察,而不是他去找警察?”

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快点?哪怕再快一步,也许局面就会改变。

或者再狠一些,手刃一个算一个,至少能给老熊亲手报仇。

我不停的对着面前的白墙一拳一拳的打下去,直到把双手打成肉团。

这两年训练都练了什么?

部队的培养就培养出来我这么个东西,这如果是在战场上,如果还是我救援,那么会不会回来的时候,全连都要牺牲在阵地上?

我是一个合格的兵吗?

......

熊四海的追悼会在师里的军人礼堂召开,那天我也被放了出来。

因为持械伤人,按纪律条例我要被开除军籍。但是事出有因,情况特殊,加上地方民警的解释及证言,孩子家人的恳求,以及及时解救了被拐儿童抓捕了犯罪份子,我被从轻发落,只是关了禁闭,以及失去了入党资格和报考苗子队的资格,从班长降为士兵,代理主持炊事班日常训练和工作。

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每天在禁闭室里,孤灯长案,纸少思念多,我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那时,我曾有一个疑问,中国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轻量型的国家?人贩子有死刑么?

没有人告诉我结论,只是有人在不住的开导,怕我误入歧途,从此产生邪念。

当兵的人,学的就是杀人技,有很多时候,正邪本就是一念之分。

那些退伍后,因为一些原因从事违法犯罪的人或者是作奸犯科的人,多数如此。

他们说在我的眼里看到了杀机,身上也有一股杀气,而且一直没有消散,久久弥漫在禁闭室。

熊四海荣获一等功,我功过相抵,可以出来送他最后一程。

当我走出禁闭室时,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双眼,我下意识的用手来摭挡一下,我穿着一身没有了领花和军衔的国防绿。

来接我的是李八路和罗朴素,于诺还有连长刀疤,以及菜包子等几个班长。

连长给我重新戴上了军衔。

看守班的战士给我行了一个标志的军礼,我没有回应。

他们都知道陆班长是个汉子,站着撒尿的人。

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众人。

于诺泪流满面,还是强作欢笑,她以为我出不来了。

见我现在的样子,于诺十分心疼,她深情的拥抱着我,然后小声在嘴边说:“朝天,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我轻轻的扶着她的双肩,拭去脸颊上的泪珠,然后微笑着说:“不要哭,我们要去送老熊,那是个大花猫,他喜欢漂亮的你”

于诺轻轻的点了点头

连长重重的拍了拍我,也叫我不要多想,说等参加完追悼会后,一起回到连里,到班里好好睡一觉,然后继续抓训练,我现在是代理班长,该自己挑的担子还得挑。

他安慰着说,毕竟这次也算经历反恐处突的实战了,和平年代,与硝烟还有距离,但是与突发恐怖袭击还是更接近的,他让我总结经验,回去教会其他战友,遇到这类事怎么处置。

总结个屁,我心里暗骂,但嘴上没做声。

车子走了一会儿,到了灵堂。

进门后,我看着老熊的照片和已经情绪失去控制的家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