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宴当日,金莲池上日丽风清,杨柳茵茵,前来赴宴的香车宝马在莲池在排起了长龙。
当然,因而国公爷称病未出席,来赴宴的大多是和孟家交好的世家,而魏文礼多载来本就想找借口休了孟上月,只是碍于孟上月的家世未能成,原本魏文礼是坚决不同意和离的,直到孟家同意白给几处产业,终是让孟上月拿到了和离书。
一场只有孟上月主持的和离宴,在盛京大多人的眼中就是个笑话。
有些宾客来赴宴,是为孟上月高兴,是为担忧,是为说媒,更有的,是为了看戏。
几名权官女眷下了马车聚做一处,有说有笑往金莲池走去,绢帕轻捂口鼻,掩饰着调笑之语。
“我还以为孟上月多能耐呢,以前多么风光嫁入国公府,如今还不是被休了——”
“伯爵娘子可小声点,再说人家那是和离,怎么会是被休了呢……”
“和离,都是碍于她孟家给的体面罢了,我听闻实则是孟上月私下偷人,被国公爷抓住了,这才要休了她……”
“哎哟,这么大的事,可不能胡说,不过无缘无故和离,确实蹊跷啊……”
“可不是么,若不是这国公夫人犯了事,怎会如此,倒不知偷的是什么人,能让国公夫人如此放荡……”
掩不住的嘲笑声随风飘散至金莲池。
帐设司负责迎宾客,柳雨带着女使上前,故意假装跌倒,撞开那群背后嚼舌根的官眷娘子,而后立刻楚楚可怜地欠身道歉,官眷娘子们气得要死,但犯不着在宴席上为个下人露出丑态,只得骂骂咧咧地走了。
安远侯府的华盖马车停在金莲池外,女使将徐嫣儿从马车上扶下来,因安远侯府还在守丧,她身着素白色绸缎长褙子,发髻戴了素钗,回身命人将贺礼从马车上拿下来。
回身见到柳雨故意撞人的一幕,徐嫣儿“噗嗤”一笑,走到柳雨跟前扶起她,低声笑道:“柳司长站稳了,这儿树桩子和杂草多着呢,别再绊倒了。”
刚走没几步的官眷娘子们一听这话,又气到了。
柳雨没去管她们,目光落到徐嫣儿带来的贺礼上,嘴巴张大“哇”了一声。
只见那贺礼足足有两个箱匣之多,小厮搬过来打开给徐嫣儿清点,里面金银首饰有,绫罗绸缎有,银两银票皆有,像是孟上月出嫁,她给备的聘礼一样,周到得很。
“徐姨娘,您这全是……贺礼?没拿错吧?”
徐姨娘笑道:“女子什么时候最缺的都是傍身钱,多多益善才是。”
柳雨心下一想,没大错,若是自己的姐妹未来遇到孟将军这等事,她也应当要备一笔丰厚的贺礼的,以后孤身一人,需打点的多了去了。
她行了礼,让小厮妥善安置这份大礼,将徐嫣儿引到花道处,道:“姨娘,这是万花桥,桥的两条道各不相同,但尽头都是繁华景盛处,今日不分男女宾客席位,姨娘可自行选择一条花道就是。”
徐嫣儿举目望去,只见左边的花道全是颜色浓烈的花,红得艳丽的蔷薇月季,粉得娇媚的桃花,姹紫嫣红的虞美人……而右边全是清清淡淡的,珠玉般的琼花,天然去雕饰的芙蓉,秀丽的山茶,坚韧的蒲苇,中间有一条竹栈小道流水潺潺,各有各的风光。
徐嫣儿选择了左边那条浓烈的花道走去,一路蜿蜒到球场处,走出花道便是球场南面搭起的花棚厢阁,浓郁呛鼻的辣料味冲天而来,感觉地上的草都染上了辣味,徐嫣儿一愣神,回头对自家女使道:“去给我备一些冷牛乳来,还有冰块,还有甜糕,总之什么解辣备什么!”
“是!”
女使应声下去了,徐嫣儿咽了咽口水,跟着引路的女使坐到了最中心视野最开阔的厢阁的上座,徐嫣儿心下一暖,她从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从未跟随安远侯赴宴,如今孟上月为她安排的是最尊贵的位置。
厢阁后面的高案上放满了一盘盘新鲜的肉类和蔬菜,还有许多凉菜甜糕,刚才花道上的竹栈小道则延伸在每一个桌案前,蜿蜒着些许花瓣。
女使道:“一会儿酒水就会从竹流中飘下,有许多口味可选择,姨娘到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可吩咐奴婢去取。”
徐嫣儿望着面前鲜嫩精致的菜肴,忍不住食指大动,她想到另一条道,好奇问:“另一边的席面是什么呀,也是拨霞供吗?”
女使微微一笑:“不是的,另一边的白花道,是朝阳炙。”
“朝阳炙是什么?”
方才被柳雨冲撞的几位官眷娘子选了白花道,听闻这前国公夫人近来性情大变,对宴席本就没什么期待,被女使引着走到马场旁的厢阁,眼前忽而豁然开朗……炊烟袅袅。
只见每个厢阁的桌案上都放着一个精致的四雀翅顶烤炉,炉子上却不是拨霞供,而是炙烤架。
在席案边接待的若星今日一身藕荷色芙蓉缠枝短衫长裙,发髻清爽地盘在脑后,白皙的面容清灵秀美,虽一身素色,但仍旧眉目如天上星,气质出挑,如同来踏青的贵女小姐。
她淡淡欠身道:“各位夫人,今日白花道的席面是自由朝阳炙,若是夫人们有什么想吃的食材,可吩咐小人去取来烤,蘸料也是自由调制的,夫人们可以看一看蘸料小台。”
官眷娘子嫌弃地挥了挥眼前的烟雾:“这说得好听,自由……这不就是国公府的四司在偷懒吗,连席面都不做了,让宾客自己动手?”
若星浅浅莞尔,“我家夫人向来喜欢自立自强,所以才有了这一名为自由的席面,不过……夫人若是不便动手,小人可以烤好切好再喂给夫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