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仁德帝平复惊慌,在太子殿下和禁卫军的护卫下来到偏殿,跪在殿中的,是被捆起来的西凉二皇子,与只剩下一口气的珩王。
一名金麟御卫上前跪地,高声道:“禀报皇上,从西凉军身上搜出了通关文凭,出自王爷府。”
仁德帝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到珩王身上,整个人瞬时老态毕显:“端懿,真的是你?朕那么宠爱你,朕那么宠爱你啊!”
珩王动了动喉,抬眼看向站在仁德帝身旁的江焉阑,忽而张裂开惨白的嘴角笑了笑。
当日他在刑狱司拷问江焉阑,得知西凉还有军队在关外,便命人将西凉军的军头带回来问话,那军头谎称还有其他同伴要一同归顺珩王,只是一直有人盯着他们,生怕出事,最后只得让几个西凉军头乔装成大荣人,并带上了珩王府的通关文凭进了京城。
但珩王从未信过西凉人,皇苑里的西凉军,是江焉阑刻意放进来的。
忽然间,珩王似是暴起,从地上爬到江焉阑脚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亮着寒光的匕首!
江焉阑眸色微敛,抬脚将珩王拿匕首的手踩在脚下,横眉踢出:“大胆,圣上面前,焉能藏器!”
“是你,是你!”珩王苟延残喘地指着江焉阑,“江……江……”
下一刻,珩王猛然吐出一口血,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昏死过去了。
江焉阑看向皇帝,沉声问:“皇上,王爷时辰无多,该当如何处置。”
仁德帝跌坐在龙椅上,悲伤几近将他吞没,在旁沉默的太子上前跪下,伏身道:“儿臣知父皇慈悲,可端懿如此,断然不能再留,父皇,社稷为重,天下为重。”
仁德帝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在烛火中变得晦暗不明,良久,他挥了挥手,一字一句道:“此事暂且不可外传,将端懿送去大理寺罢,焉阑,奉朕的旨意,即刻派人查抄珩王府,所有与此事有牵连之人,无论官爵,无论政绩,杀无赦。”
江焉阑垂眸,应道:“是。”
待禁卫军将珩王抬下去后,太子依然跪地不起,仁德帝缓缓起身,走到太子面前,道:“端顼,你还有何事要说?”
“请父皇降罪,儿臣不久前得知西凉二皇子可能潜入京中,派人查探之下无果,儿臣顾及西凉前线,唯恐兵不厌诈,不敢怠慢,只好秘密派徐将军带兵前往西州,果然西凉人本无求和之意,此刻西州处的西凉军已被制衡,只要将二皇子作为人质,此战必赢。”
仁德帝笑了笑,居高临下望着太子,却是许久才道:“端顼,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当太子,已有十八年了罢。”
太子脊背微震:“是,父皇。”
“你倒是当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没有你,父皇这龙椅,怕是都坐不太稳了。”
话音未落,太子立刻伏地磕头:“父皇明鉴,儿臣一心只想侍奉父皇,绝无端懿之心。”
仁德帝叹了口气,弯身将太子从地上扶起来,道:“父皇自然信你,不然也不会立你做太子,今后,还得靠你陪着父皇,好好看着这天下。”
太子抬眸凝着他满脸慈爱的父皇,夜色渐浓,一道寒冷的月光横在这对父子君臣之间,如同天堑。
片刻后,福贵从殿外匆匆跑来跪下禀报,打破了一殿诡异的寂静。
“皇上,三皇子为救您冲进火场受了些轻伤,此刻在偏殿外跪着不愿走,说要看到皇上平安才肯离开。”
仁德帝将目光从太子身上收回来,起身道:“端陵啊,倒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朕乏了,让端陵改日再来罢。”
……
天际翻鱼白之时,一辆华盖马车从皇苑奔驰而出。
马车内,灯烛昏黄,江焉阑似是倦了,阖目躺在若星腿上。
若星从药箱中取了一罐金创药,小心翼翼捧起江焉阑的手,那只如松竹般好看的手上此刻遍布着干渴的血迹和狰狞的疤痕,十分可怖。
药刚上上去,那手掌一翻,转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低眉看,江焉阑醒了,一双琥珀眼含着朝露,雾气蒙蒙地看着她,下一刻,将她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吻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