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迷离,不时传来阵阵轰响回荡,地面隆隆震动。
长利被推着往前走几步又退缩道:“我不敢去……”有乐伸扇拍头,在后边催促道:“别磨蹭,平时你最勇敢。多么粗大的鞭炮,你都敢用手捏……”长利捂头说道:“可我迅速扔出去了,才没炸到手……”信孝颤拿茄子张望道:“似乎就在前面不远了,赶快跑过去,看看有没有钩子?”
“别闹了,”长利硬起头皮,被推搡上前,在沙丘那边转望道,“这里很空旷,除了沙土和石头,哪有钩子?”
“要勇敢,”有乐从藏身之处伸脸加以勉励,“继续努力探寻。”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站在石头上叉腰观望道:“有没看见我那个哨子先前掉落在哪里?倘若实在太暗,看不清楚,我就在这里做个记号,以便日后来寻……”烟熏妆容的小光头闻言转觑,随即悄把捡拾的东西揣好。我见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旁蹲瞅,正要问她看到什么,圆脸胖子披罩青布裹头,从后边挪移过来说:“那个哨子后来被克拉苏拿到了,说是从埃及拾获……”未待语毕,蚊样家伙连忙掩嘴摇首,似欲悄加低嘱,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跳起身来,提足乱踹圆脸胖子。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顾望道:“那个哨子很神秘,看样子有够古老。我本想拿回去送给‘罗马首富’老克拉苏,看他能不能给一笔赞助,供我刊印诗集出版。此前因遭马略及其小弟秦纳忽悠,我从罗马郊外山林穿雾迷失至此。这趟出门寻宝,倘若寻不到别的宝藏,哨子便可当作宝贝带返罗马。谁先告诉我这地方的位置具体属于何处,我要留个标记……”
乱石丛里有人悄问:“他是谁呀?”有乐抬扇遮在腮旁,转面告诉:“日后克拉苏的老大,生前威风透顶,极尽哀荣,死后也让人害怕。甚至不怎么敢提起他的名字,有学者私下里悄称其乃罗马的千古罪人。他对意大利造成的伤害,远甚于从北非渡海侵略罗马的迦太基统帅汉尼拔……”
“即便还没死,”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负手遥嗟,“从罗马到迦太基,皆把我们腓尼基的统帅汉尼拔视为千古罪人。说他不顾国力,一意孤行,践踏了意大利,摧毁罗马不成,却先毁了自己的祖国迦太基……”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惑望道:“可我出生之时,汉尼拔早已在四处流窜的途中自尽,迦太基在他败亡后亦遭罗马灭国……”蚊样家伙抬手掩嘴,摇头说道:“你们穿越过来的时间不同,既撞在一起,别再多话。当心给汉尼拔听到……”有乐伸扇拍打,在旁亦谓:“他就在那边。”
我投眸瞧向岩顶寂坐之影,腕间又微搐疼,朱痕悄呈宛如刀形。
信孝闻着茄子问道:“那边大岩石上转望之人是谁呀?”有乐抬扇遮腮告诉:“拔叔。”
“拔叔?”信孝颤茄诧望道,“他怎么看上去好老的样子……”
“此时也没多老,”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悄谓,“约届六旬。他比宿敌大西庇阿年长十二岁,两人同一年死。迦太基统帅汉尼拔自尽之时无语而逝,其劲敌罗马将军大西庇阿临终前夕疾言痛斥罗马……”
蚊样家伙皱眉说道:“不要再在他们面前提及西庇阿之类的名字。以免节外生枝……”有乐抬扇拍头,说道:“你还怕节外生枝?先前发弩放倒了拔叔多少手下喽罗……”蚊样家伙捂脑袋挪避道:“我才射伤两三个而已。他们应该明白我留有余地,并未取其性命……”
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抬臂示意众甲士止戈后退,侧转脸面觑向忿犹握剑欲衅的披氅甲士,说道:“做人做事,须留余地。此前有过惨痛的教训,我们把罗马这样强大的对手逼迫太紧了,一路高歌猛进、狂飙突击,将迦太基的国境线从北非推到意大利境内,等于把罗马逼到墙角……”
“我也有被逼迫之感,”恒兴蹙眉转顾道,“后边有个披布笼头家伙按剑悄投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而且岩石丛里似有不少人用弓箭瞄准我们,这种一触即发的感觉很不妙。”
“然而这是个死局,”蚊样家伙悄打手势,低声招呼道,“情势稍触即发。赶快往前跑!”
信孝被推着往前走,闻茄惑问:“我觉得周围很危险,为什么不跟那些迦太基人一起留在后边,却一下子全都跑出来?”有乐伸扇拍打脑袋,说道:“跟他们待在一起更危险,因为迦太基人就爱自取灭亡。”
“他们早就灭亡了,”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一路寻觅着说道,“然后我才出生在罗马一个家势衰落的贵族门第。由于祖辈栽得太快,后代看样子很难翻身。我在诗坛发了多少帖子也没作用,彩声寥寥,并没走红。世俗的眼光只看人有没有钱,那些淑媛将我直接无视,衡量人有没出息的价值在于身份和财富。除非尽快找到些值钱的宝贝,当做我挖到的第一桶金,用来换钱发迹,致富后实现崛起。比如那个神秘的哨子,便可用于引诱‘罗马首富’老克拉苏出钱资助我成名。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要留个记号,等天亮再来仔细找……”
蚊样家伙催促道:“等不到天亮了,想活命就赶紧随我们开溜。”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个盒子转瞧斜坡低处,说道:“这个地方似是后世的开罗一带,可我没看到金字塔在哪里……”蚊样家伙拨弄袖弩,张望道:“我似乎穿越来过,撞上了‘金字塔大战’,法兰西远征军与埃及马穆鲁克骑兵在开罗发生的一场战斗。时距此刻数千年后,双方布阵在金字塔前,马穆鲁克的主力只在一场厮杀之中就被消灭了。马穆鲁克兵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称拿破仑为‘炮火之王’、‘天神之鞭’。法兰西军队开进城。拿破仑成了埃及的霸主。”
“什么轮?”信孝闻茄惑问,“我怎竟没听说过……”
蚊样家伙推背敦促前行,说道:“其在你们身后二百多年才出场,听说过才怪。”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低声告诉:“可我早就认识他了。这厮跟我一起从‘青山’那边挖坑逃出来,急着要回去参加‘土伦战役’。”随即抬手朝我一指,不无纳闷道:“当时你似亦在内。难怪我瞅你越瞧越眼熟……”我听得困惑,难免失讶道:“神马?我也跟你们一起混过吗,啥时的事啊……”
“何止你?”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转觑道,“还有他……”
我投眸顾首,但听长利在另一边忽呼:“找到了!”有乐忙问:“找到钩子了吗?”石丛里冒出多颗脑袋纷望,只见长利跑过来,忽绊一条筋索,踉跄跌撞。掉牙老头扯拽筋索,拉着嚗牙家伙亦摔做一团。
一只鸭子扑翅奔窜,长利连忙扑身抱住。信孝闻着茄子问道:“找到什么?”长利抱鸭告诉:“找到这只鸭子,似是卡图抱的那只,却没看见卡图在哪儿。”有乐拿扇上前拍打道:“为何不扯脱钩子,就急着溜回来?”
长利忙避到我旁边,搂鸭说道:“四处找过,哪有钩子?”信孝闻茄悄言道:“我们好像被人忽悠了。这里空荡荡,不像能够安桩埋设钩子的地方……”
“要看是什么钩,”恒兴不安地转觅道,“如果其乃‘钓钩’,那咱们就是饵。”
众人闻言惴望,纷为忐忑道:“那伙腓尼基人似皆悄往后退……”有乐拢扇一拍长利脑袋,啧然道:“糟糕,上当了!都怪你……”长利捂额愣问:“为什么怪我?”有乐又拿扇拍打,说道:“谁叫你去那么久?还在那边乱嚷,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会忍不住好奇跟过来……”
我觉手腕搐疼渐剧,抬起惑觑,看到朱痕呈显的形态微有变化,宛如爻象。我讶然启口,正要转询,蚊样家伙举着袖弩瞄向后边,惕顾道:“那边有什么……”我闻言回望,未待看清,雾中晃出一影蓦近,恒兴拔刀急刷,刃芒映颊,我侧脸移避之际,听到向匡低唤:“别劈,是我!”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点起烟花烁耀,照亮向匡从雾中窜近的身影,恒兴刹刀停在其颈旁边。有乐尾随在后,从恒兴肩畔伸脸讶瞧道:“向老二,你怎么从那个方向跑来?”
向匡抬手,将恒兴伸临的刀推朝另外方向,压低声音说道:“那边有东西。”我随有乐他们纷纷转望,蚊样家伙举着袖弩搁于另一边臂肘上,刷动弩机,瞄向雾中若隐若显的庞大影廓,在旁悄谓:“我也看见了,先前似还没有,转眼却越来越大。”
信孝颤着茄子悚退过来,悸然道:“好像很高大的样子,不知是否传说中的‘荒神’之类……”
一支燃烧的火矢倏至,向匡伸手将信孝推开,恒兴转刀从旁侧击,并未斫中,火矢飙过眼前,斜插于地。信孝低瞅道:“似乎并非射我,而是……”话未说完,蓦有一道火线燃起,烁然延伸向雾丘之上,映亮半壁恢宏巨廓。
有乐摇扇仰望,似也跟我一样看不到顶,觉其缥缈无尽,不禁为之惊啧,连忙拢扇拉我后退,咋舌儿道:“看上去很厉害!大家退后,不要靠得太近……”信孝亦仓促跑随,颤着茄子顾望道:“此前我听到有谁提及‘荒神’,莫非就住在里面……”
“那根本不是你以为的荒神。”蚊样家伙移步后退,拨弄袖弩机括,在旁惊疑不定的说道,“看到巨壁上那些篆纹之间的图形没有?不知有谁辨认得清楚,我觉得似是爻象……”
“火雷噬嗑,”我忍不住说出心中困惑,“噬嗑卦。出自《易经》,这个卦是异卦相叠。意即下震上离。离为阴卦;震为阳卦。原本以为看花眼了,不晓得为什么这里也有……”
“我亦觉得整体的构图形廓颇似爻象,”向匡点头称然,“客方稍强于主方,主方处境不易,就像是被客方噬嗑。图纹中的暗褐色表示当位的爻,天青色表示不当位的爻,箭头表示有应。”
“没想到你也懂这些名堂,”有乐抬扇从向匡面前移过,向我拍来,讶然问道,“谁教的?别说是你家翁……”
“不是他教的,”我转头告知,“当年随他父子去投奔‘国司’具教大人,在那里曾获指点,略知一二。”
有乐扭脖表示不信,摇扇说道:“齐国北邑田氏嫡传后裔‘北田世家’的当主北畠具教一向吝啬得很,从来不舍得把他珍藏的那些茶器借给我玩,他怎么会愿意教给你这些‘东海堂’看家的名堂……”
我告诉他:“具教大人那时在后堂教他两个女儿学经,我常陪伴在旁边侍茶,也学到一些。具教大人见我感兴趣,有意多加传授。毕竟他跟我家翁信虎公是好朋友……刚才想起来了,那时他旁边墙壁上挂有‘回峰落雁’的字画,不过其畔另嵌六张拼合成像的绘图,里面的人在耍弄刀剑。我记得屏风两侧都有,却似左刀右剑。”
“左边是一刀会盟,”蚊样家伙在旁闻言低谓,“右边是错剑铸恨。我早就知道你们有这些渊源,毕竟我昔曾撞去‘东海堂’那边找过当年的信虎公,他醉得一塌胡涂,嚷着说要拉我去打海盗。我还碰见年小的信雄愣坐在走廊角落吃蒜头……”
有乐转面问道:“你为何穿越去那边找信虎?我家茶筅儿其时已在‘北田世家’上门当赘婿了吗?他怎么会跟信虎这等‘霸总’在一起,也不怕被欺负?因为我哥说信虎很喜欢霸凌别人……”蚊样家伙挠嘴回答:“早就告诉过你,不只你们把信雄带丢了,我亦曾经带丢过信虎公。四处找不到,我很担心后来没有他,就特意穿越回去‘东海堂’那边察看一下,发现他在里面酩酊大醉,我就让信雄帮忙搬缸,拿水浇他苏醒,询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听了又不安道:“咱们还是快去把信雄和我家翁他们找回来罢。这会儿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教人好生担心……”信孝闻着茄子凑近悄言道:“我逐渐理清了一些若隐若现的脉络,大概信雄后来又回去过他小时候上门当婿养子的地方,亦即北田世家的‘东海堂’。不知如何让他找到古代‘东郡望’隐藏的秘密,然后追寻线索穿越到别处觅找‘洛书牌’的下落。咱们在洛阳跟‘竹林七贤’一起曾于酒楼下看到有个神秘老翁展示绘卷画像之类的物事栩栩如生,其中便有一幅让我印象深刻,信雄站在一座古纹巨壁之畔发愣,上面也有卦象爻辞这类东西,显然便似咱们后边那些……”
“我也觉得眼熟,”有乐摇扇惑望道,“却似时间不同。天晓得为什么会有这些八卦名堂?”
“并非八卦,”向匡从旁说道,“而是第二十一卦。象曰:运拙如同身受饥,幸得送饭又送食,适口充腹心欢喜,忧愁从此渐消移。此卦是阐释刑罚的原则:法治是统治的根本,为排除障碍,保护善良,建立及维持井然有序,往往不得不采取不得已的刑罚手段。罪恶必须及早加以阻止,以防其蔓延。应当采用重罚主张,以‘小惩大戒’。第二十一卦即‘噬嗑’,出自《周易》……”
信孝闻茄转问:“你怎么也懂这些名堂?”蚊样家伙告知:“庙算,是中原最古老的一种战略决策形式。其乃古代最早的战略概念,意即朝廷或帝王对战事进行的谋划。春秋战国初期即有讲究‘国家凡遇战事,都要告于祖庙’,经过漫长的演化,该词出自《孙子兵法》,始见于《计篇》:‘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曹操注解曰:‘选将、量敌、度地、料卒、远近、险易,计于庙堂也。’战国时期已广泛运用庙算之法,如尉缭子在《战威》说:‘兵未接而所以夺敌者’有五个条件,其首要的是‘庙胜之论’。商鞅在《商君书》谈论战法,说:‘若其政出庙算者,将贤亦胜,将不如亦胜’,即认为‘庙算’的正确,可以弥补将帅的缺陷。秦汉以后,决策形式改变,庙算在古代‘军术’中逐渐淡出,在兵书里代之而用的是‘略’,亦即‘兵略’、‘战略’等。其中最受晋武帝看重的是司马彪撰述的《战略》,为此提拔他为侧近……”
向匡点头说道:“我跟司马彪一起曾在洛阳学‘策算’,他给我讲过,比起用兵的‘战略’,他更看重‘治世之方略’,能从易经中领会到‘法治’的重要……”有乐抬扇遮嘴,在我旁边悄谓:“后来司马彪写了《刑法》。泰始初年,晋武帝司马炎到南郊举行祭祀大典,司马彪上书议定其事。官拜散骑侍郎,并又曾任丞史。晋惠帝末年,司马彪去世,时年六十余岁。他撰写的《续汉书》八志,并入范晔《后汉书》中。其之典章,包括服饰仪仗,俱考究备至,对历代制度沿革均有影响。或因司马家族毕竟‘得国不正’,素为世人诟病,清流鄙夷,他也跟着不招人待见,连名字亦少被提及……”
“光听名字就很彪悍,”恒兴表情严肃地颔首称然,拍了拍向匡粗厚的肩背,转面说道,“很高兴你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向匡似又难抑苦闷道,“我只是闹肚子而已。”
蚊样家伙将其拉住,说道:“都别走散了,找回其他同伴,随我一起离开此处。”我牵着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之手,拿鞋要给她穿上,闻言在旁称然:“我也觉得这里不对路,能走就赶紧走罢。”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抬着脚问:“这是哪儿?为什么怪怪的……”我帮她套上鞋子,启口欲语,忽然一矢倏至,插在旁边的沙地上。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吓一跳,掏出管子,含在嘴上,吹射飞针射向后边。有乐抬扇遮挡着脸,避到岩畔,问道:“那是什么?”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从嘴上拿出吹管,告知:“我的暗器,厉不厉害?此乃托勒密王朝世代不传之秘,其毒无比,传女不传男。想知道更多,须先阉割。”
随着折扇收拢,有乐缩回脑袋。长利抱着鸭子在旁憨然悄问:“为什么埃及王朝这些公主不是黑皮肤之人呀?此前我还以为……”
“你以为呐?”有乐伸扇一打,转面说道,“谁告诉你‘埃及艳后’和她妹妹是黑人?别听后世那些混蛋胡扯。这个家族来自欧陆,她们是从前统治埃及的马其顿王国的后裔。当年亚历山大大帝建立一个领土空前广阔的跨洲帝国,将埃及给了自己的一个将军托勒密。获得领地以后,这位马其顿将军随即建立起了埃及历史上的托勒密王朝。而‘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是国王托勒密十二世的次女。亦即老二……”
“向老二呢?”恒兴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急返,随手又拽住信孝,匆奔过来问道,“叫他先别忙着找地方解手。你们有没看见那面巨壁垂直打开一道缝隙,其内透出幽邃诡秘的青光……”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伸烟花朝雾气青漾之处嗖嗖烁射,信孝拿茄子敲打其头,说道:“别让一积又拿花炮往上边投射,招惹那道亘空巨门开一缝了。里面可能有东西要出来……”
我给烟熏妆容的小光头系鞋带,瞥见雾穹有嗡嗡穿掠盘翔之物出没。有乐忙拉我往岩丛里走避,不安道:“已经有些东西飞出来了,快跑!”掉牙老头拉扯筋索,拽着嚗牙家伙来回甩,在前边不知把谁绊摔。有乐究竟机敏,先便提醒道:“当心绊脚,随我一起跳绳!”我虽看不分明,听其喊叫,便亦牵着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之手,同时蹦跳。信孝和长利也跟着在旁蹦来跳去,只道一跃而过,却齐绊跌,摔作一团。
我以为又要撞去别处,爬起来一瞧,仍在原先的地方。有乐懊恼道:“蚊样家伙呢?还不赶快带我们一起撞走……”花白胡须之人捧盒从前边跑过来,问道:“刚才谁发翎针射我?幸好我捧着盒子挡住……”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伸手从盒子上拔针,呶嘴说道:“竟然让你挡住,这样多没面子?我从来例不虚发的……”说着,又掏管子塞针入内,说道:“你倒退回去,给我再射一次。”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走避道:“公主,别玩这手!你弄死我在先,将来没人救你性命……”信孝闻茄惑问:“为什么这样说?”花白胡须之人小声告诉:“日后她被流放,虽然恺撒有心饶其一命,但在恺撒亡故以后,她姐姐‘埃及艳后’撺唆安东尼派杀手追去以弗所要她脑袋,被我从安东尼那里先获悉……”
“这位古埃及王国的女法老,”蚊样家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我旁边悄谓,“阿尔西诺伊四世,亦即雅西斯公主,是托勒密十二世的第四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女儿。亚历山大港战役的幕后发起人和有力推动者之一,阿尔西诺伊四世从城中逃出后,加入阿基拉斯军,并宣称自己是女王,还夺得军队控制权。恺撒在亚历山大港战役彻底击败她的军队,在军营里找到阿尔西诺伊四世,被恺撒带回罗马,当作征服埃及的象征,被迫出席恺撒的凯旋式,后来恺撒怜悯她,饶了她的性命,并把她放逐且永远不许再回埃及。虽然流落异乡,她犹未甘心,仍和姐姐争夺王后和女王宝座,最终死于姐姐之手。恺撒的副手安东尼被她姐姐迷倒,答允‘埃及艳后’提出的所有要求,甚至帮‘艳后’杀害埃及王位的继承人和竞争者、当时避难于以弗所的异母妹妹雅西斯。不出数日,阿尔西诺伊四世即被安东尼和克列奥帕特拉七世派来的刽子手斩首处死。”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个盒子说道:“幸好我先获知……”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拿着吹管瞄准道:“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谁会相信?这都怪你,让我多没面子,不许再拿东西挡脸。”有乐伸扇拍打道:“又玩‘一切责任在男方’这套把戏?”
岩石后边有个粗汉拎着板凳愣望道:“你们在那儿玩什么?”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嘬口一吹,随着啾声微响,飞针疾出。有乐抬扇忙于自挡,针芒穿掠而过,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先溜,往石头后边急避。不意针射之处却是其畔,粗汉抬起板凳挡住。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懊恼道:“谁叫你挡?”见她又掏出一把针,粗汉提着板凳慌张跑开。
忽然又有几支箭矢射近,嗖嗖插落于地。我随有乐他们匆退不迭,避离箭风所向,转眸回望,斜坡下边纷有埋伏之人举弓引弦,低声吆嚷道:“别跑回来!谁若跨过那条火线,就放箭射杀……”
恒兴拉我移向岩影后边,不安道:“瞧见没有?我们真的被当成诱饵了……”信孝颤拿茄子闻了闻,转头悄问:“却要诱谁来着?”
我觉腕间搐痛又剧,抬臂瞅见朱痕形状有异,似亦呈显与巨壁图纹大致相同的爻象。有乐打手势招呼道:“随着隆隆震响,有东西要从沙丘后边过来了。咱们休再耽留此处,赶快找地方撞走,先闪为妙……”蚊样家伙亦点头说道:“小珠子没说错,沙丘一带属于危险的地方。我觉得底下好像也有东西急着要上来……”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挪躯悄言道:“我记起昔在别处见过一幅古老的岩画,这里似乎要发生神魔交战,另有谶言暗寓谓主客易位,不知谁是客、谁是主?”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从石头后边伸脸说道:“我曾听古代神话透露,咱们下面真的有‘大地女神’盖亚……”没等听完,有乐拿扇拍嘴,啧然道:“去你的,别吵!”金发小子掩嘴恼觑道:“我以后要把你写进诗文,作为一个负面形象……”有乐又挥扇打击道:“然而你那些枉费苦心写作的诗文没一篇流传,早就被老天爷和你的仇家毁掉了,能于我形象何碍?我不怕……”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说道:“却似也没毁尽,我后来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人收藏其佚作,充满怪奇,荒诞不经,无非叙述‘魔战秘记’之类。还声称见过‘死圣’的本来面目……”
光头圆脸胖子蹶着股挤过来听,恒兴将其推搡去一边。圆脸胖子吐口水,在其畔怨视道:“奶妈的儿子最坏!”恒兴抽一耳光,圆脸胖子捂颊挪避到我后面,又伸嘴吐口水,朝恒兴唾骂:“奶妈的儿子!”恒兴恼欲追打,我正要劝阻,不意脚下一震,陡然沙石飞扬,地面顷似翻起,卷土覆撒。我随有乐他们纷乱摔滚下斜坡,懵未看清后面发生什么,便给蚊样家伙拽离尘砾漫空弥落之处。
向匡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奔跑在畔,后面似有巨大的阴影耸天而起,从尘雾之穹覆投渐临。
“还能怎样?”有乐咋舌不已,“巨物出现,迦太基人指望我们‘卡脖’?”
我被拉着一迳飞奔,斜坡上空倏有矢石飙投,呼啸而过。信孝边跑边望,颤拿茄子说道:“迦太基人往那边投射剑石,不知会不会出动战象冲击……”长利抱鸭凑近憨问:“他们还有大象吗?”
随着碎花土布前移,恒兴转顾道:“他们爱用战象。当初,迦太基元老院同意开战的消息抵达后,汉尼拔经过充分准备,决定远征意大利,他分出一万五千名士兵和二十余头战象,由他的弟弟小巴卡指挥,留守西班牙。汉尼拔自己则率领九万步兵、一万二千骑兵和三十七头战象,从位于西班牙的新迦太基出发,一路推进,兵力越增越多,高卢人企图阻止汉尼拔渡河。而老西庇阿也带着罗马军团抵达了前线一带。包括摇摆不定的凯尔特人和沿河部族在内,谁都明白汉尼拔的目标是罗马。汉尼拔暗地里派遣大将汉诺率领一支强悍的队伍逆河往上,悄已涉越而过,埋伏在高卢人营地的附近,并约定以篝火烟雾作为进攻的信号。当这一切准备就序之后,汉尼拔便率领主力开始渡河,并在右岸燃起一堆堆的篝火。高卢人拼命地抵抗,企图阻止汉尼拔渡河。埋伏在营地附近的迦太基军队放火烧营,高卢阵脚大乱,遭到来自北非的努米底亚轻骑兵冲击溃散。留在河岸的高卢人则被数量众多的迦太基主力军合围歼灭。汉尼拔听说罗马军队抵达河口,便派努米底亚骑兵前去侦查。同时取得波河平原和其他凯尔特部族的使者亲口承诺提供充足的支援和物资以对抗罗马人。渡过波河,只是汉尼拔冒险行军的开始。汉尼拔带领大军翻越阿尔卑斯山,俯瞰整个意大利北部……”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说道:“波河流域的首战告捷,大大提高了汉尼拔的声望。迦太基投射的剑石因顺风使速度加快,力量加强,倍增杀伤效果。汉尼拔运筹帷幄,成功地以少胜多大败罗马军团,他因此会战而名垂青史,成为无可争议的‘战略之父’。”
“这个勇敢挑战罗马霸权的人善于争斗。”蚊样家伙拨弄袖弩机括,在旁低嗟道,“特拉西米湖战役是汉尼拔在与罗马交战中理想的第一笔,此次战役的胜利为汉尼拔带来了巨大的声誉,也对汉尼拔的一生产生了转折性的影响。战役的胜利为汉尼拔继续在罗马境内展开斗争铺平了道路,也为汉尼拔下一步进行大规模的袭扰战埋下了伏笔。应该说特拉西米湖战役的胜利使罗马当权者们真正开始注意起这个在其心脏发起战争之人的价值。从此以后,大规模的战役不断爆发,数十万罗马青年因此丧命。而仅仅局限于这一场单独的战役来说,汉尼拔的作为已经足以震惊罗马。随后,罗马人为了防止汉尼拔进攻罗马城,把所有的居民动员起来武装,准备保卫罗马城。但汉尼拔并没有打算进攻罗马城,而是开始在罗马境内流动作战。他采取了一个比较明智也符合利益的方法,避开敌人强大的主力部队,对小股敌人进行打击。汉尼拔用以战养战的方式来攻城略地,补充物资,攻克其它防守薄弱的罗马城镇。这就是汉尼拔‘间接路线战略’的作战方法,同时也将自己的战略前沿深深地根植于对手的领土之中。汉尼拔前期战争的胜利,不仅仅是一种战役上的胜利,最重要在于他的取胜之道,更多的是一种全新作战观念的胜利。”
“我很仰慕这种睥睨一切强权的人。”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奔过来说道,“将来如有机会,我也想用火与剑攻下罗马。汉尼拔功亏一篑,终究没能攻陷罗马。他做不到的我要做到。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这个世界谁怕谁?”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皱眉转觑道:“可你不就是罗马人?为什么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历史从来就是自己人最爱打自己人。”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漫天飞撒的流火烁耀之下唏嘘道,“而且打起自家人更来劲,大概因为自己人尤其可恶。汉尼拔最后就是栽在自己人的手上,其功勋卓著,反而被流放四处。谁叫罗马人看不起我,我有机会要让他们好看……”
“迦太基人纷纷发射火流矢,”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仰面憧憬道,“真好看!我要回埃及教阿基拉斯的兵用燃烧的箭射恺撒,顺便烧死我姐姐以及……”
有乐伸扇拍头道:“不要学人玩火,当心烧着图书馆……”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拿起吹管朝他作势要喷一口气,有乐抬扇急打,啧然道:“别玩这种危险的东西,跑路要紧!”
向匡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在前边问道:“往哪儿跑?眼下四处火光乱起,战况激烈,不知谁打谁……”
“烟雾太大,看不清楚。”恒兴转望道,“迦太基人似在伏击谁……”
蚊样家伙拨弄袖下弩机,在旁低叹:“没想到汉尼拔已被祖国放逐多时,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追随他四处流浪。”
“我觉得他们被无视了,”信孝颤着茄子瞠看,抬到鼻前说道,“那边好像有两大势力较量,巨影蔽穹,争斗激烈,沸反盈天的场景有如噩梦。却似谁也没把咱们这些渺小如蚁之人当一回事,就连曾经纵横不可一世的‘战略之父’汉尼拔也不放在眼里……”
向匡提刀转询:“先前听闻有谁提及所谓‘荒神’,究竟是啥来着?”
“战斗之神,”恒兴表情凝重的告知,“来自蛮荒野战之域。在某些奇幻故事里,其极恐怖,只有杀了他才能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