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利搂鸭憨问:“刚才听到那金发少年提过的女神盖亚又是谁?”
“地母盖娅,”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告知,“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神,是众神之母,所有神灵中德高望重的显赫之神。盖娅亦是希腊神话中最早出现的神,初诞在开天辟地之时。她是宙斯的祖母,与天空之神结合生了六男六女,十二个泰坦巨神及三个独眼巨人和三个百臂巨神,成为世界的开始,而所有天神都是她的子孙后代。”
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悄谓:“数千年后,西方人仍然常以‘盖娅’代称地球。‘大地之母’盖娅在西方的地位有点近似于东方的女娲,不同的是女娲创造了人类,而盖娅则创造了众神,可谓是西方人类始祖的鼻祖……”
“盖娅的宝物最厉害那个是啥?”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插话道,“神话记载中的大地女神盖娅拥有过许多宝物,但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盖娅手中的生命之瓶。不过我没指望这趟出门寻宝能找到此般好物,毕竟其乃顶级的宝藏。就像处于神殿阶梯最高的那一级台阶,人们举办隆重典礼祭祀时,从来不让我有机会靠近,更别说攀登上去看一下。罗马人一贯势利眼,瞧不起我太久。将来我一定要找机会用火与剑蹂躏罗马……”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听得眼睛一亮,悄问:“他是谁来着?看上去落魄,瞅似吊儿郎当,居然这么有理想……”信孝闻着茄子告诉:“倘若我没猜错,他就是日后让罗马人闻名丧胆的苏……”未容语毕,有乐抬扇打嘴,将他啪一下抽开,转面说道:“赶快带我们离开这里,不然岂止丧胆,随时还要丧命。你看那些迦太基人,转眼已然七零八落,残余之辈跑得比我们还快……”
长利抱鸭愣望道:“后面究竟是谁打谁呀?我看不清……”有乐拉扯其衣领,一拽而行,说道:“总之满天神佛,没有咱们的位置。所谓天神交战,凡人遭殃。更多土石滚下来了,倘跑慢些,必躲不过。难道你也想跟那些迦太基人一起陪葬……”
我转头望向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上马低唤道:“不必惊惶,一切都按计略进行。退到第二道伏击圈,以篝火烟雾掩护行藏……”有乐边奔边瞅,称讶:“只道已然落花流水,还有下文?”
随着腕间搐痛,我脊后有影悄临,移目瞧见侧立之人虽似苍颜老汉,四周泥尘迷濛,难掩身形遒劲挺拔,披罩赤褐布巾,久久遥观雾穹,其躯浑然若与夜幕合一。
我一时手疼难耐,抬臂欲甩,披罩赤褐布巾的苍颜老汉提手往我肩后烟雾弥漾方向一指。顺其目光所投,我扬出一谶幻刃,炫闪辉芒,激旋而掠,雾中传来一声嗥吼,猝将长利他们吓一跳。但觉烟尘飞扬,有影荡转,岩后有人捧出黑匣,其态宛若刀之形廓。
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抬手按向黑匣,恒兴惕欲抽刀,岩影下移出一个黑布斜罩眼窝之人,忽拍其肩,蓦将恒兴推开。恒兴攥柄半拔,未出鞘外,岩间数人先已伸剑抵躯。向匡提刀抢近,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策骑转辔,横加阻隔,沉声说道:“都别动手。眼前另有麻烦……”
向匡凝蓄刀势,与恒兴交换一个眼色。恒兴蹙眉低哼道:“什么麻烦?”岩影下一个垂首悄踞的按剑之人披布笼头说道:“大麻烦。”
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手按黑匣,眼望烟雾迷漾的方向。我留意到此匣玄光暗溢异辉,随其手掌抚落,竟似泛起层层叠涌之纹,波荡如微漪粼闪。当他触压之时,玄匣自震,沉嗡有声。我腕间朱痕似亦有应,转呈刀形。
我抬手惑瞧,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叉腰在旁,忽朝玄匣一指,说道:“倘如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麻烦跟这个东西有关。”有乐抬扇遮嘴,转头悄问:“何以见得?”金发小子另换个叉腰的姿势,靠近我肩畔,摆头做出不屑搭理的表情,有乐刚啧一声,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从后边挤过来凑觑道:“那是什么东西?”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见我启口欲询,便抬手遮在腮边,挨近悄谓:“似是不该拿的东西。我在‘青铜古境’那边一个瞅着像封印禁地之处见到过此匣,周围机关重重。因觉稍触即发,我自忖无法破解,又不甘心知难而退,便先走开,另想办法。却在那片远古陵墓之类的神秘禁区后边发现有个棱角分明的哨子悬浮在干涸的空池上方,其竟来回转悠……”我问:“什么样的哨子呀?”金发小子用手遮掩其嘴,正要多说几句,瞥见有乐摇扇在畔,伸耳欲听,金发小子便又改变姿态,另换一只手叉腰,扭头不说话。
有乐伸扇欲拍,看到光头圆脸胖子亦凑在旁悄聆,便拿扇打之曰:“你偷偷摸摸凑这么近作甚?差点儿吓我一跳……”光头圆脸胖子抬手招架道:“我曾听师兄旁边之人说,那哨子似是来自天外,能唤醒沉睡久眠的古物,要吹三次才见效……”有乐转朝金发小子问道:“你有没吹过?”金发小子改换另一个叉腰姿势,眼瞅别处,不搭理他。
信孝闻茄说道:“他肯定吹过了。不知唤醒了沉睡的魔法世界,还是别的什么可怕之物……”有乐抬扇拍打道:“这厮非但乃罗马历史上的千古罪人,没想到他还是唤醒这一切噩梦的始作俑者,甚至有可能成为殃害全人类的罪魁祸首……”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捂头躲避道:“我怎知吹哨子能吹出何等样后果?便只吹过几次,也没吹爆什么……”
雾中倏有哮嗥传至,众皆悚望。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不安道:“你唤醒了沉睡的东西,可能是这片土地最古老的守护神……”
“世上哪里有神?”有乐强作镇定道,“先前我只听闻天上地下那些声音除了嗡嗡转荡,就是轰隆隆响。什么神的声音会这样一波一波的震动?”
随着土石震荡飞扬,四下里烟尘滚滚涌来。蚊样家伙蹿避之际,向雾穹高处惑望道:“那些爻象一般的图纹又变化成别的样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其底下的古旧篆纹,不知是不是‘哨塔’降临之时曾经匆瞥一眼,隐约留些迷离印象……”有乐拉我边跑边说:“未必果真便乃你以为的爻辞卦象,或许只是巨物和它的同类之间互相显示传递什么信号……”
长利抱鸭转瞅,憨问:“为什么跑这样急?”有乐伸扇打头,随即从他跟前奔过,匆溜道:“巨物移动过来了,难道你没看见其恢宏的影廓已临……”
未容看清,那片斜坡陡然倾扬而起,漫空卷覆,沙石遍撒四方。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惊呼:“果然是早于‘零王朝’的远古年代,那边震荡剧烈,成片山峦整体摧垮,尼罗河改道在即。咱们别往低处跑,这里要被淹没……”信孝颤着茄子惴望道:“只怕没地方去了,往哪边才有活路?”
“这边。”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前方招呼道,“青铜古境那里地势高些,赶快跟我走!”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策骑抬鞭一指,沉着吩咐:“第二道伏击线,便在前边。大家先退往沙丘后方,引那个东西追过来,踩入陷阱。让它掉进那个大坑……”向匡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跑随在畔,惑问:“什么坑?”
金发小子奔在前边,闻言叉腰说道:“说来只怕吓到你们,那边有个无底深渊般的巨坑。我吹哨过后,古陵禁地整个儿沉陷下去了。”有乐跑经其旁,伸扇拍打,恼道:“先前故意隐瞒,所述轻描淡写,不说给我们知道你乱吹一气的后果如此严重。都怪你……”
我觉身后有影悄临,腕间搐疼骤剧,扬手却来不及。我转面欲瞧,一只手已把我揪住。恒兴急欲拔刀,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晃移而出,猝拍其肩,推他跌撞于旁。
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将我拽到其畔,拉腕按匣。雾中嗥吼之声倏近,顷似又急促移避开去,掠往别处。苍颜老汉扣腕而视,我兀自未解其意,其旁一个银髯老者说道:“果然在她这里又有感应。我观察多时,所料无差。青铜古陵那边陷落巨坑,仅余玄匣在深坑边缘犹自悬而未坠,被我们寻获之后,它一直没有动静,等到他们出现,其竟隐然若有异动,尤其是靠近这小姑娘身畔,此时反应很大……”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拉缰转觑道:“把这小姑娘带走,让她跟我们在一起,看能不能打开那个匣子。”
我用力挣手,信孝也来帮忙拉扯,见拔不动,惊啧道:“好像粘住了……”有乐伸扇一拍,凑眼忙瞅道:“粘在哪儿?”长利亦抱鸭挤过来憨问:“什么东西粘手?”乱石丛间一个白须老者伸戈斜指,矍然道:“都别作声,‘神王’来了!”
恒兴低哼道:“胆敢招惹我们,什么神也不好使!”有乐摇扇转瞧道:“你这话说得够豪气……”但见恒兴拔刀未及,猝挨一掌拍肩,猛然推跌开去。有乐嗟出一声,移目另觑,问道:“所谓‘神王’在哪儿?”岩影下那个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收拢其掌,罩回袍下。我瞥一眼,觉似铁手。
嘭一声响,恒兴撞摔岩畔的持盾之人,便趁旋身打了个转儿,顺势拔刀撩击,返削那个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我见那人抽手出袍外,便要捏拳抢先击打,却被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扳按胳臂在先,一挣不动。
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晃抬铁手,磕开恒兴之刀,又拍其肩,将恒兴推开。这一次撞得更远,不待恒兴复返,铁手旁击,乓一声扫打岩石飞砸过去,恒兴抬刀急挡未及,向匡抢快一步,蹬腰把他踹开,同时伸刀撩石,拨转而回。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扫击一块更大的岩石倏又撞近,砸落向匡拨回的那一块,摧磕震荡之势更剧。向匡匆往旁避,斜身晃掠窜移。
岩石飞入暗雾之中,忽又呼一声急返,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抬起铁手,不意岩石回撞之势骤疾,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微一蹙眉,伸手欲拉未及,黑布斜罩眼窝之人猝遭岩石撞躯踣倒。我不由得惊眸转投,只见黑布斜罩眼窝之人咯血刚起,又被一块大石倏然撞掼甚远。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摔落于地,犹欲强撑而起,突有一块大石迎面砸落,眼见难以避过,向匡从旁翻跺一脚,将其蹬开。
蓦有更多大石纷砸而至,众皆惊跑。有乐拉我欲离,却拽不动。随着沉嗡之声震响,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转视玄匣,觉似有物要出。我顾不得多看,匆促甩腕,暗雾中嗥哮倏近,巨大的阴影森然投覆,迦太基人抛戈乱掷,皆似飞落虚空之处。惹得更多破碎岩石激撒骤临,接连击倒前边的人马。
我面前人影掼翻之际,顷觉腕间搐疼,扬手一甩,发出幻谶,震开飞砸的乱石。不意挣手得脱,我未暇细瞧究竟,被有乐拉起便跑。背后赤氅飞扬,苍颜老汉犹欲追攫,忽有大片沙石飙扬而过,遮覆其影不见。我边奔边望,沙丘那边人仰马嘶,枪戈与投石漫如雨落,尘雾里又有嗥吼厉啸,却看不清何物所发。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前边招呼道:“快跑过来这边,沙尘里似有东西追你们……”有乐拉着我奔过来,惶问:“什么东西?叫声很厉害……”
岩影后晃出一个白须老者伸戈拦阻,低喝道:“别再往前乱跑,当心有坑……”信孝颤茄忙退,惑望道:“坑在哪儿?我怎没看见……”
金发小子叉腰转望道:“想是他们预先用东西遮掩住了,往沙丘低处布置得看不出来。”有乐伸扇一拍,问道:“先前你说的所谓‘青铜古境’在哪里?”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改换另外姿势叉腰,扭脖不理睬。
我忍不住问了声:“你为什么不理人呀?”金发小子转脸朝我,抬起另一只手向有乐指指戳戳道:“并非不理人,只是不理他。其实我为人随和,但因没钱,常遭罗马的势利眼之辈看不起。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用火与剑蹂躏他们……”
有乐啧出一声,拿扇拍头,忽挨一撞而跌。金发小子亦摔甚远,沙尘飞扬之间,有影森然覆临。我觉腕间搐疼骤剧,未暇多瞧,抬臂便甩,却被扣拿在先,急扬不出。一只手拽我急移,避到岩后。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在前边露面,我正要挣出掣箍,岩影下那个垂首悄踞的按剑之人披布笼头说道:“不要乱动。”
“凯尔特人,”岩后有人捧出玄黑之匣,其态宛若刀形。众目纷投,但见匣子已开,里面空空如也。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策骑转辔,蹙眉低觑道,“匣子怎么打开了?其内的东西呢?”
捧匣之人抬眼向我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犹未言语,忽遭一块大石砸倒。便从我面前劈头盖脑的击掼开去,岩影下那个披布笼头的按剑之人拽我急移,避过又一块岩石坠撞之势。刚掠转于旁,霎随碎花土布前移,恒兴裹着头脸撩刀狙截。多个拿剑的披氅甲士纷来围攻,向匡也加入战团,斜刺里砍来一刀,斩盾磕刃之际,借势翻腾而起,发腿蹬开持盾举矛的披发甲兵。
暗处有数人张弓拉弦,瞄准向匡跳荡来回的身影欲射,黑布斜罩眼窝之人从沙石飞扬间蹿掠而至,抡起铁手拍打,将那群纷要放箭的长弓兵扫开,向匡听闻其语声低哑的叫唤一声,转面猝见有矢离弦飞近,抬刀撩迎,拨挡箭矢偏转所向,却飕一下射到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颈畔。
我扬腕欲发盾谶,未及其快,但见苍颜老汉面不稍转,抬手接握箭矢。有乐见状展扇一摇,咋舌儿道:“拔叔到底名不虚传,看都不看,随手从布袍里拔出,便已抓箭正着。毕竟其乃惯经沙场的老手,就跟我小时候翻阅的公仔书里面描述的一样……”
恒兴撩刃扫击于旁,荡开多个披氅甲士伸临之剑,口中接过话茬道:“早就怀疑是你,每次都把我没看完的公仔书拿走,以致我看得有头没尾,乱吊胃口……”说话间刀势转寰迅疾,顷刻连削数人手破迸血洒落。
不意一矢悄至脑后,恒兴因忙搭话,虽即觉察,却似措手不及。向匡伸刀拨撩,帮他挡开箭矢,却又有意无意,再次打偏去向,飕至苍颜老汉颅畔。有乐啧然道:“老二!拔叔很厉害的,你别故意逗他……”
我转面欲瞧,想知道苍颜老汉有没接住那支箭。未待看清,猝遭撞去一边。先前挂彩的那个执拿粗剑的披氅甲士踉跄奔来,忿喝道:“这帮莫名其妙的男女跑来搅坏了我们的埋伏,连伤多人,还屡番挑衅不断,胆敢袭击咱们统帅,一个也别想活……”其正吆嚷,忽然震躯掼倒,跌栽甚远。雾中一影森临,没等看清,倏又移离若隐。
我觉腕间一痛,扬手欲甩,有个白须老者伸戈抵临,凛目逼视道:“玄匣里的东西去哪里了?”此问来得突兀,先前便见那个匣中空无一物,仅余青气幽漾,但我如何晓得,刚要惑摇脑袋,白须老者从眼前忽掼开去。
那个披布笼头之人拽我急退,随其目光扫视,另手攥握剑柄欲拔,肩头倏似挨撞。我觉有湿液溅沾腮颊,瞥见披布笼头之人从旁摔飞,却似霎间缺少了半边肩膀,残躯洒血掼落甚远,一支剑折断迸插于地。
信孝猝吓一跳,颤茄缩避不迭。长利抱鸭懵至,刚要伸手拾剑来瞧,顷随雾漾,有影森临。我见他愣未觉察,匆促抬手扬发一道幻谶荡击,其畔霎显惊霆霹闪,耀映骇异影廓。长利慌忙奔蹿,只见蚊样家伙从乱石间飕发袖矢,口中叫唤:“都聚拢过来我这里,别跑散了!”
有乐拉我正要奔去那边,霎随眼前尘雾激荡,倏有劲气冲击,乱石飞撒,蚊样家伙跌撞而出,摔飞丘壑滚涌之处。有乐转头乱望道:“他去哪儿了?”
花白胡须的捧盒之人在前边的斜坡上叫喊道:“赶紧跑上高处,你们后边有东西……”我甩腕发出幻谶飞芒,唰一下掠削沙石滚荡之处,抹掉迷尘间突兀伸拽的异物,让向匡得以抢先蹿跃而过,拉起蚊样家伙纵往别处,连连跳避粗大的蛰爪追攫。穿条纹衫的小孩儿点起烟花,手拿几支,烁射四周,烟尘里异影蠕然耸退。
听到丘陵高处叫声惊惶,我闻声转顾,隐约看见那金发小子手忙脚乱往上爬,背后沙土滚涌,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连连后退,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亦随圆脸胖子在旁惊呼蹦跳。长利抱鸭憨望道:“他们在那边为何叫嚷喧闹?”信孝颤拿茄子说道:“沙尘骤然弥漫浓厚,从这里看不清,似是招手催我们跑过去,又好像是叫咱们别过来……”
“引它过来这边,”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从坐骑上接棹一杆飞坠的长戈,横握在手,转面吩咐,“依计而为,策略自有奇效。大家不要乱跑……”
信孝闻着茄子惑问:“什么策略呀?”有个黑胡须的缨盔甲士持盾将他推撞往前,沉声说道:“斗争就是策略。相信我们首领一定会让大家的未来更好……”有乐连忙拉拽信孝过来,口中啧然道:“别扯了,你们哪有未来?”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斜坡那边叉腰说道:“早在我出生以前,迦太基就已灭亡。汉尼拔挑战罗马,功败垂成,腓尼基人连忙改口说地中海很大,容得下各自遨游。指望罗马能放其一马,结果你也知道,罗马不会放过谁,直接去灭了他们的国。然而我成长以后也不会放过罗马,因为他们瞧不起我。将来我一定要用火与剑,无情地践踏罗马,并且还要狠狠地蹂躏……”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听得眼睛一亮,捏拳在旁雀跃道:“我回去就要践踏罗马人,狠狠地加以蹂躏……”金发小子换手叉腰,伸另一只手说道:“有志气!让我们握个手,共勉一下。顺便想知道,你有没钱赞助我刊印原创诗文合集……”有乐率领我们奔过来,挥扇拍脸,啪的将他打去一边,说道:“时代不同,辈份有异。你俩别搅在一起,历史清晰的脉络岂容扰乱?”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张望道:“可我没看出眼下还能清晰到哪儿去,那伙迦太基人究竟至此意欲何为?”光头圆脸胖子拉我避往高处,小声说道:“我听师兄旁边的人提过,汉尼拔想得到古埃及‘神王’时期遗留的某样神秘物事,他寻找了许久,最终也像挑战罗马霸权一样,功败垂成……”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凑过来听,俊秀之脸刚挨近,便被一扇拍开,有乐说道:“看样子汉尼拔又要功亏一篑,咱们别耽留在这里陪他功败垂成,须趁能走早走。蚊样家伙去哪里了?还不赶快带头撞离此地……”长利朝斜坡下边几个匆爬往高的人影指了指,憨瞅四周,摇头道:“他们也过来了,可是此处哪有东西可撞?”
有乐转脖问道:“先前听闻‘青铜古境’,究竟在哪儿?或许那片青铜时代的废墟有墙可撞……”金发小子叉腰扭头不理睬,我见一头大象从尘雾里飞撞而过,摔掼远处,不由惊退几步,恒兴抢身急至,站在前边慰言道:“距离不近,没事儿……”话未及毕,又一头大象越空跌堕,呼霍飞摔骤近,轰然砸落,众皆惊跑。
一时尘沙乱扬,我眼难视物,拉着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慌不择路,听到金发小子在前边招呼:“这边!”我揉眼欲瞧,有乐伸扇啪一声拍开金发小子,抢先往前,随即惊叫:“前边有东西!”
众人已如惊弓之鸟,闻声纷退道:“什么东西?”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指点道:“传说中的‘青铜古境’就在前面,看见那片废墟没有?不过此前我到里边逛过,并未发现什么,连个鬼影也没有……”有乐又啪一声扬扇把他拍开,说道:“眼下黑漆漆,不要随口提到‘鬼’这类怪力乱神的字儿眼……”金发小子捂脸叫苦道:“你那支究竟是啥扇,打脸这么痛……”有乐待他挪开手,又伸扇往脸上一拍,然后说道:“硬骨扇这种先进玩艺儿,告诉你也不懂。”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从我旁边探觑道:“他为什么有许多不同的扇子?”长利抱鸭回答:“因为他收藏扇子。”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不安道:“那片废墟似乎处于尼罗河最初次改道的位置,其乃必经之处。大家不可靠近,赶快退往高处!”有乐咋舌儿道:“瞧,老天爷很毒。偏要在这会儿给咱们发大水……”信孝闻茄颤问:“你们有没听到‘咯、咯、咯’的声音?”
众皆惊疑不定的转觑,看不分明。穿条纹衫的小孩儿点起几支烟花,往四周烁照,长利抱鸭惑望道:“那片废墟的影廓似乎在涌动……”我亦觉前边黑影纷然攒晃,瞅似密密麻麻,犹未瞧清,恒兴拉我急退,惕呼道:“大家快跑!那些攒涌之影似是巨蝎成群,要包围过来了……”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惊啧道:“白天怎么没看见一只半只,天黑竟冒出来这样多?”
有乐伸扇将他拍开,说道:“把我们引进了埋伏,搞不好要提前撞入‘蝎王’时期。都怪你……”随即拉我急跑,众亦慌随,奔上斜坡。背后涛声汹涌,谁也不敢回头,一迳往高处撒开脚逃蹿。
犹未稍缓口气儿,信孝颤茄又问:“有谁听到‘咯、咯、咯’的声音?”
我觉腕间搐疼,朱痕霎似变亮。长利抱鸭挨过来悄声告诉:“别转头,你后面有东西……”我吓一跳,急要顾望,但听一语沉凛,在昏暗中说道:“都别乱动,它就在你们后面。”
信孝颤茄惑问:“‘它’指的是谁?”便在他转觑之际,周围剑戈纷出,随即掼折飞撒。一人将我拽开,手按肩头,避过异影冲撞之处。
我瞥见腕下呈显一道刀痕,隐隐然若似呼之欲出,其形态殊异于前。兀自懵瞧未解,肩后有语低沉的说道:“神王之刃既已在你手上,便用它们的兵器,才能除掉它。”
“除掉谁?”我闻言仍感迷惑,霎随眼前一道电光霹闪,耀现异影悄近的形廓,其似狮身,又像节肢结构,躯末有尾粗黑,高翘如蝎蛰,头脸覆罩嶙峋奇突的尖锐甲壳,看不出本来模样。肩后之人见我随有乐他们吓退不迭,急促提醒一声,“撞见它就逃不了,唯有杀掉……”
有乐拉我欲避,长利抱鸭憨问:“他教你杀谁?”我未及回答,旁边又有数人截躯掼倒,剑戈飞坠。其间一个白须老者咯血踣地,挣扎着说道:“杀神……”有乐伸扇一拍,啧然道:“雀!迦太基人跟汉尼拔跑来这里杀什么神……”白须老者整张脸突然迸裂,散落于地。
我和有乐一齐惊跳,异影发出咯咯之声,节肢反转,探攫而至。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跃骑急促冲撞道:“别给它又抢回了‘神王之刃’!”周围的甲士纷呼一声,齐挺兵器上前夹攻,有乐趁机拽我溜开。我扬手未及,那群甲士掼撒残躯于地,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坠骑,被其战马拖拽欲走,顷随白光霎闪,马分数段撒开。
褐巾大汉摔堕急呼:“陷阱不远,引它掉坑!”我见白光划闪将近其畔,忙要扬手发谶,忽被一根节肢伸爪夹住,信孝在旁颤茄惊叫:“那根爪很可怖!”恒兴挥刀欲砍,忽有巨蛰晃曳,猝击其胸。向匡拾盾抢先挡住,嘭的一撞,震盾迸裂,两人跌翻。
我觉腕臂一紧,抬眼见到玄匣离地,其竟迅即自行变换形态,悄已箍套在手。那根节肢改欲拽脱,我一时手疼难耐,急促甩腕,披罩赤褐布巾的苍颜老汉在肩后挥剑,斩削节肢,竟亦不损分毫。但见又有一根节肢倏出,将他戳倒。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拾戈飞搠,亦遭一根节肢戳躯踣地,急撑难起,抬手抓住,拉扯向后。我肩后有语沉声问道:“后面便有陷坑,你要干什么?”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拼命拽扯肢爪不放,咯血说道:“此行拿不到迦南古代传说中的厉害东西,迦太基复兴无望。毕竟国力悬殊,要打败罗马,咱们就不能走寻常路,唯有另觅不寻常之法……”
“然而咱们恐怕又一次行差踏错了,”有个银髯老者在血泊中叹道,“传说归传说,迦南早已不存在。那东西再厉害,也不跟我们走。手足折损殆尽,你莫要枉然再玩儿命……”
有乐忙道:“对对,咱们也别玩命,最好及早开溜为妙。这里很古怪,为免越发不着四六,快让蚊样家伙带头找东西撞离此地……他去哪儿了?”长利抱鸭顾望,忽有所见,从沙土里拾起一物端详道:“我捡到个镜子很眼熟……”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讶觑道:“会不会是迦南传说似能辅助穿越异空的‘青铜古镜’?虽说来自青铜时代,但其材质殊异于凡物,根本不是青铜所制……”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急欲争抢道:“我到处找不到好东西,怎么你一捡就有……”
一根节肢飕伸,也要攫夺,长利连忙跑避不迭,忽绊而摔,古镜离手飞出,金发小子扑身欲接,有乐挥扇一打,把他拍开,随即拿住古镜,自揣入怀,转面瞧见圆脸胖子抬棍在旁,有乐啧出一声,抢先挥扇拍脸,将其打去一边。刚要转身,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扑上前把他踩在脚下,急促搜寻。
但听长利叫嚷道:“这里有个钩子,不知勾住了什么,好像是粗链……”有乐在小光头下面闻声懵问:“谁的初恋?”长利拉拽道:“不知是什么,越扯越长……”我肩后有语沉哼道:“解开它,就晓得了。”
节肢倏晃,急欲戳去,长利连忙从沙土里扯链跳避,连翻数下,随其曳荡起落,链索松脱,我脚下突然沉陷,众皆慌跑,我亦匆忙走避,节肢拽臂不放,似要拉我齐堕。底下倏有巨口噬嗑,我惊甩臂膀,眸前蓦闪锐芒掠划如电,肩后一语沉声道:“神刃出得不失时机……中了!”随着哮嗥厉吼,拽扯之爪断落。恒兴抢身拽我跃离沉陷之地,里面泛起白光,圈圈盘转漾涌往上。
信孝颤茄惊觑道:“陷坑里什么东西要出来了?”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转瞧,忽似省起一事不妙,变色道:“我好像在‘哨塔’上面的窗口看见过此般异象,白光泛起,这里要爆一整片……”我瞥向白光漾现之处,渐扩渐阔,觉似一面镜水粼然。有乐在小光头下面伸脸问道:“那你有没看见天上有条大红龙越飞越近?”
“龙在哪儿?”众人纷纷抬头仰望,我眸中闪现一条滚滚飞腾的赤焰,曳划雾穹如惊龙破空,越临越近。耀亮大地之际,只见蚊样家伙在沙丘上边急促招手,喊叫什么,却听不清。我肩后有语沉凛道,“那边有迷雾,来得及跑过去,或能离开这场噩梦。”
“这不是噩梦,”遥见数道炽光交闪互击,远处多座怪塔崩塌,漫天翼影燃坠如火雨。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若似醒悟道,“零王朝在这里终结,世间重新洗牌。某些‘先民’到底玩死了自己,彼此都没有未来。古神的年代结束了!”
随着雷鸣霹闪,地面隆隆震动,沉陷之处白光漾溢越扩越大,渐将湮没一切。我们纷纷撒开脚跑,跟随一个拿板凳的粗汉奔往掉牙老头和嚗牙家伙拉扯筋索的方向,前面接连有人绊摔。蚊样家伙在高处招呼道:“快爬上来,从迷雾穿越走……”
有乐跟着小光头从另一边奔至,问道:“拔叔呢?”我在风沙中回望,苍颜老汉披罩赤褐布巾,仰观雾穹,其躯浑然若与夜帷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