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俄的气势莫名有点褪去,“老九,你别激动……”
“谁激动了,我好得很呢!”胤禟背着手往屋内走去,看起来恨不得把胤俄的头塞到池塘里去。
胤俄怂怂地跟在胤禩后面,等到了屋内后,又眼巴巴地看着胤禟,“你为何要把那温凉寻来?”
胤禟单手撑着下颚说道,“老十,你说八哥日后还能再起吗?”
胤俄有点沉寂,这一次闹出来的事情太大了,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道此事。皇阿玛既然知道了,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这一点,就连鲁莽的胤俄也异常清楚。在宫中动手,要是成了还好说,这被发现了,就真的难以回旋了。
“唯一一点让皇阿玛留着八哥性命的是,就是他眼下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胤禟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雄图霸业不拘小节,这种事他也是懂的。然八哥不仅留下了痕迹,做出的还是这种事情。
胤禟的确没料到八哥会对德妃下手,或许是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些。
“等等,你还没有说清楚温凉的事情。”胤俄半天后仍又想起来温凉的事情,不满地说道。
“我不过是想用用他那颗脑子罢了。”胤禟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说道,整个人显得邪魅异常,眨眼间流露出些许淡淡光华,“怎么,难道你想帮我做生意?”
“不了!”胤俄连连摇头。
胤禟哼笑了声,望着外面窗扉的模样有些出神,他确是想通过温凉来刺探胤禛的意思,然他都放着温凉前来,那事,想必还是不能成了。八哥的情况胤禟自然相帮,只是胤禛如日中天,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
待江南舞弊案尘埃落定的时候,已是次年的秋天,温凉站在庭院中,顿感时间流逝的速度如此之快,眨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五十二年就在眼前。康熙帝早早便预定了温凉今年年宴的位置,让他有些许头疼时,又不能不应。
康熙帝越发随性了,此前江南案也是如此,原本是打算自个儿来处置,三言两语间又因为温凉的话语递到胤禛面前来,虽是切合了温凉的心意,然这变幻的心思莫测,难以揣度。
温凉呼吸着这冰凉的空气,只感觉肺腑都被冷意侵蚀,好半晌他才发觉手指有些冻僵。温凉舒展活动了两下指尖,正打算转身入内时,便见温良喵喵叫地奔过来,然后陷在雪地里打滚,冻得她喵呜了好几声。
温良永远都学不乖,也记不住她到底和雪是有多大的仇,每每都陷在雪地里,事后又眨眼就忘记,下意识地往雪白的地面扑。
温凉蹲下身来抄起大猫,让她顺着胳膊踩到了肩膀上,冰凉的爪垫踩着乌黑的梅花印,给衣裳上留下了各种奇怪的痕迹。他半心半意地看了一眼,然后捏住了温良甩动的尾巴,“不要乱动。”
这个肥坨坨严重挡住了温凉的视线,着实不是好事。
温凉面无表情地戳中了温良软啵啵的屁屁,然后平移开了视线,大猫茫然地搂着温凉的脖颈,趴着找“犯人”。半晌未果,又被温凉的耳垂给吸引了,禁不住伸出了邪恶的爪子。
“剁了。”
温凉看都不看就揪住软垫。温良惊悚地喵呜了好几声。
绿意走到温凉身侧,接过被温凉递过来的大猫,“带她去屋内暖暖,外面的雪太厚了。”
绿意颔首,在大猫能挣扎之前就带着软团子离开了。
温凉站在廊下几息,随后决定去书屋看看。自从朝堂上安分了后,许久都不曾出事,又或者敢于闹事的阿哥都几乎沉寂下来。盘算一二,前头的阿哥或是圈禁或是被贬,眼下只有两位尚存,便是胤禛和胤祺了。
胤祺是被皇太后带大的,莫说是汉语,就是满语都不是很熟悉,对蒙语倒是比较熟练。在朝堂上也从来没什么风声,唯一剩下的,就是胤禛。
这隐约痕迹让朝臣终于学会闭嘴,莫说站队,还是先担心眼下的事情罢了。
朝堂需要动心思的事情越少,温凉便越发休闲。对比前几年的生活,眼下温凉的日子倒是算得上安逸,许是他也不曾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
温凉在书屋内走了许久,挑选了好几本喜欢的书籍。他在书屋内有着自个儿的书房,温凉抱着书籍入内,还没开始看书,便先行选择了悬腕练字。
这个习惯温凉坚持了许多年,倒是比练拳的习惯更加持久。等温凉练习了两刻钟后,活动开了手脚,便开始沉下心来看书。
看书是一个非常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等着胤禛来寻温凉的时候,温凉才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胤禛长身而立,正好站在温凉的窗扉前,打趣道,“先生要是再继续看下去,我许是要后悔当初帮着自个儿给先生造出了个敌人来。”
温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胤禛,似乎是从他的打趣中得知了些许什么,随即道,“便是没有书屋,爷总不能把书楼也给砸了。”
胤禛喟叹,看着阖上书本站起身来的温凉,“那的确是难了。”
“书很好。”
温凉把书籍归位,走出来同胤禛并肩离开,“总有些不知道的事情。”
胤禛微挑眉峰看着温凉,“先生很喜欢那种未知的感觉?”温凉颔首,看着道路两侧纷飞的雪片,“某只是喜欢不知道的东西。”越多的不确定,便越让人感兴趣。
胤禛眼中含着趣味,温凉在他眼中又何尝不是一本无穷无尽的书籍,不管掀开哪一页,总是含着别样的惊喜,从不会厌倦。
自从某次胤禛和温凉一同进膳后,日后若是在府内,就一定会来寻温凉,得闲的时候更是亲自前来,这让温凉小院内的小厨房很长的时间都成为了摆设,若不是胤禛也时常忙碌在外,根本就没有得闲,小厨房或许是彻底要罢工了。
温凉伴着胤禛到了外书房,望着后面的房屋,忽而想起了弘晖。弘晖大了些后,胤禛便把弘晖从外书房挪出去,然还是留在前院。而李氏身边的弘时也被胤禛挪到前院来了,内院倒是彻底成了摆设。
不过温凉知道胤禛把内院的人都交给了苏培盛负责,每年都不曾亏待他们。按说来,倒是在诸位阿哥府中过得最是滋润的了。李氏性格软和了些后,也不曾蹉跎她们,想玩想耍自有去处,也从不拘束。
的确是各有憾事,不过也是皆是选择罢了。
胤禛牵着温凉的手腕坐下,言语温和,“先生在看些什么?”
温凉淡声道,“爷的子嗣有点少。”
胤禛缓缓眨了眨眼,“先生打算劝我不成?”雍亲王府的幕僚不少,劝胤禛如此行事的属下也不在少数。府内没有正妻在,总是让人觉得奇怪,且胤禛膝下只有两儿两女,的确是少了些。
温凉漆黑的眼眸对上胤禛,声音渐冷,“那自是不可能的。”这始于欢喜,源于妒忌的情感很是陌生,温凉却不排斥,也不肯让步。
胤禛轻笑起来,那紧绷的情绪散去,“既是如此,还望先生能好好握紧,可别我一转头,却是先生先放手了。”胤禛似真似假地言道,挑眉浅笑的模样很是俊朗,温凉反手牵住胤禛的手指,俯身上去。
胤禛搂住温凉,两人进行了点羞羞的事情后,这才开始正色吃饭。除了一个嘴角有点红肿,另一个更是眼角发红外,一切很是正常。
康熙五十二年,康熙帝的年宴举行时,温凉生生忍受了一个时辰后,便溜走和康熙帝去下棋了,抛弃胤禛一人独自面对酒席。
温凉错误的决定让他在除夕夜付出了些许代价,事后他以为,他的床架需要些打磨,不是很稳固。
胤禛深以为然。
康熙帝在年后便常住畅春园,来往的政务都是送到那处,连大臣想寻皇上说点事情,也是需要到畅春园来。康熙帝深知自身体力的逐渐衰弱,也没有打算继续下江南。在牢牢巩固住帝王权力时,康熙帝偶尔会放权让胤禛去做事。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态,不是不能理解。
康熙帝逐渐衰老,而胤禛等皇子阿哥们又渐渐长成,这对康熙帝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越发衰老便容易被夺权,这等事情康熙帝自然是有所打算,不愿出事。然理智让康熙帝意识到这时日越发迫近,反倒使得康熙帝有点反复。
最受苦的人便是梁九功,梁九功是康熙帝身边最得宠的內侍,跟着康熙帝也很多年了。梁九功在数年前差点因为受贿而出事,后被温凉点醒,在一切还未被康熙帝所发现前先痛哭流涕,康熙帝虽怒骂了梁九功,也多有责罚,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让梁九功依旧能占据如今的位置,没有丝毫的动摇。
康熙帝能容忍身边的人收受点贿赂,这根本是无法禁止的事情。倘若胃口太大无法满足,那自是不应允的。梁九功及时止损,至少在康熙帝的容忍范围内。
阳春三月,京城早早便回暖,含着些许初夏的燥热。畅春园内,温凉看着那垂柳及湖的模样,忽略了身后聒噪的声响。
“先生,您就随奴才过去吧,皇上正在等着您呢。”站在绿意身后,一个眼熟的小内侍哀求温凉,温凉并未回身,是绿意站出来劝阻了此事。
她言笑晏晏,柔声细语地说道,“万岁爷眼下正在会面大臣,先生也是知道的。皇上留着先生用膳,过半个时辰便会前去。”
温凉随同康熙帝来畅春园住了几日,梁九功便请了温凉过去灭火好几次。康熙帝这些时日火头的确大,温凉也不愿意参与到他们那些事情中去,在察觉到后便抽身。
这小內侍是梁九功派来的,抱着能成便成,不能成也……只能成的态度,被绿意花了大力气才给打发回去了。
绿意回到温凉身后站定,无奈地说道,“先生,要是继续如此的话,想来这休息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温凉漠然地看了眼庭院内乍放的花朵,娇嫩欲滴的花瓣惹来蜂虫蝴蝶的喜爱,纷飞的翅膀绕着那芬芳的花香而动,像极了此前康熙帝动手的画像。
“慎言。”
的确是一副好画,奈何心思浮躁了些。
康熙帝的确是心情不好,温凉也察觉到了些,那闷闷不乐总不是一日便有的。温凉示意了绿意,转身往屋内走去,如果需要的话,他倒也不忌讳同康熙帝说些什么,只是眼下康熙帝似乎只是想散心,那温凉也无需拿这些事情来骚扰他。
晚膳时,温凉伴着康熙帝吃了点东西,康熙帝看着温凉又恢复了以前的饭量,皱眉道,“身体最为要紧,不要乱来。”随即亲手取来筷子,给温凉夹了不少东西。
温凉垂头看了眼他饭碗上的鸡鸭鱼肉,按说皇上亲自夹菜,定然是非常备受看重,更应该感激涕零的事情。奈何温凉看着这座小山,有种难得的畏惧感。
“皇上,您应该注重下自身的健康。”温凉不示弱地给康熙帝夹了更多的菜肴,为了有以身作则的姿态,康熙帝全部吃掉了。
温凉也……不得不吃光了。
爷俩胡吃海塞的后果,就是到了晚上临近睡觉的时候还在消食。温凉极少吃这么多,到现在还觉得撑得难受,康熙帝倒是好多了,学着百姓拿着个蒲扇给自个儿扇风。
“温凉啊,以后要是想同人争斗,就不要挑薄弱处了,这纯粹是来献丑的。”康熙帝得意地笑着。
温凉胃撑得不想说话。
温凉陪着康熙帝把畅春园都走了一遍,温凉的食才算是消掉了一半,随后绕着院子又走了一圈,把另外大半给消灭了,这才堪堪有了睡意。
奈何康熙帝的精神似乎因此亢奋起来,并不打算睡觉。扯着温凉去了书房,推着他开始下棋。
大半夜。
爷俩不睡觉。
围着烛光在书房下棋。
梁九功面无表情地把里面守着的人都赶出去了,要是里面那两位一个不是皇上,一个不是温先生,这画面看起来还不会那么奇怪。
谁能想到呢?
梁九功在心里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收敛神色待着。连应该劝谏的先生都在里头了,他还是在外面老实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