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要分手就干干脆脆地分手。她瞧不起拖泥带水的感情,她不需要跟前男友藕断丝连,她厌恶透了这些分手了还要用感情来玩暧昧的男女。
苒苒刚到外面就听见路边的一辆很不起眼的车子在摁喇叭,她迟疑地走过去,邵明源已经是从车里下来了,绕过来替她开了车门:“上车说话吧。”
苒苒知道邵明泽与他这个堂兄关系很僵,有些不愿意上他的车。她笑了笑,转而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咖啡厅,建议道:“不如我们去那里面坐一会儿吧,我来请客。”
邵明源手扶着车门,有些轻佻地说:“哦,苒苒,你不用这样防备我。我上次就说过的,你这样的不合我的口味。”
苒苒的脸色沉了沉,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邵明源向着车偏了偏头:“上车吧,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你说,这个地方不方便。”
苒苒却仍是不肯动地方。邵明源有些不耐烦了,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夏小姐,你真不用这样。若是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先给朋友报备一下你的行踪。万一我对你有什么歹心,你就叫朋友直接报警好了。”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苒苒只好上了他的车子:“有什么事情,说吧。”
邵明源把车子开了出去,笑着摇头道:“不,咱们还没到说话的地方。”
他的言行这样古怪,苒苒越发警惕起来。她做出十分轻松的样子,把手机从皮包里拿出来,笑着说:“那我先给明泽打个电话吧,也好叫他一会儿去接我。”
邵明源却一把将她的手机夺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关了机,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别,先别打扰明泽。我带你去看场好戏,他可是男主角呢。你这个电话要是打出去,戏就看不成了。”
苒苒有些恼怒,冷下脸,说:“既然是戏,那必然就是假的,看不看也无所谓。你停车吧,我要下去。”
邵明源嘲弄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怕了?”
苒苒用力抿着唇,不肯答话。
邵明源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一家茶室外面。到了此刻,苒苒反而是镇定了下来,冷声问邵明源:“你要让我看什么?”
邵明源脸上挂着神秘而得意的微笑,将食指放到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别出声,静静地等着看戏就好了。”
苒苒心里乱糟糟的,脸上却是不屑地笑了笑:“能有什么好戏,顶多就是明泽在外面有女人了。男人嘛,谁还少得了逢场作戏?这事你做得比谁都不少,今儿倒是有脸逮起别人来了。”
她的话叫邵明源很是吃了一惊,不由得转过头来看她,过了片刻后却又嘲弄地笑了:“通透!看得通透!没错,男人嘛,有哪个不会逢场作戏的?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倾身凑近了苒苒,神态暧昧地说,“我的这位堂弟这回可不是逢场作戏,而且,就算是做了戏,怕也是和你做的。”
他的气息就扑在她的面上,苒苒厌恶地往后避开了些,绷着脸不说话。
“夏苒苒,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今儿叫你来也是为了让你看清楚邵明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个整天端着个脸,装得跟正人君子、贞洁烈女一样,其实不过都是一样的男盗女娼!”他正说着,突然“嘿嘿”地笑了两声,指着车外给苒苒看,有些兴奋地叫道,“看看,出来了!”
苒苒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从茶室里走出一对男女来,前面的男子面容肃正,后面的女子却是清丽大方,正是邵明泽与苏陌。
邵明源还在一边替她解说着:“那女人你也认识吧?苏陌,易美的评估师,之前不是还和你们宏远打过交道吗?我告诉你,夏苒苒,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邵明泽以前的女友,邵明泽爱她爱得掏心掏肺的。五年前苏陌突然跑掉了,邵明泽满世界找她,差点没疯了。怎么着,你现在还觉得他是在逢场作戏?他是在和你逢场作戏呢吧?”
苒苒脑子有些嗡嗡的,邵明源的话一句高过一句地往她耳朵里钻,像是针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僵直地坐在那里,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看向远处。
路边停了不少的车,道路挤得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邵明泽缓步走在前面,苏陌不急不忙地跟在后面。在走过一洼水渍时,她犹豫地停下了步子,前面的他转过身去,迟疑了一下便将手递给了她。
那情景刺得苒苒眼疼,她不想再看下去,索性转过了头,挑眉看向邵明源,轻笑着问他:“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
感情被一点点蚕食,理智却从血肉中慢慢撑起。她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些,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邵先生,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谁感情上还没有点过往?我上学的时候还对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呢,后来不也就散了嘛。明泽都要三十了,这么大岁数的男人感情经历要还是一片空白,我还不敢嫁呢!有个前女友又怎么了?不就是出来一起喝个茶吗?这算什么大事,值得您百忙之中巴巴地把我接过来看这个?若这么普通的见面都算是戏了,您老婆岂不是都得住在戏院里了吗?”
邵明源被她一段干脆爽利的话噎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讽刺道:“夏小姐可是好宽的心量!”
苒苒挑衅地冲他扬了扬眉梢:“过奖了,邵先生也沉着点气,就是捉奸也不是这个捉法的。您那里就算没捉过别人,好歹也被老婆捉了不少次,怎么也得有点经验了。捉奸捉奸,怎么也要在床上捉才算,出来喝个茶你也好意思捉!”
她说完看也不看邵明源,转身就要下车。
邵明源却突然将车门锁死了,低低地冷笑了一声,说:“先别急着走,这戏可才开场,你要是走了可就看不到后面的戏了。”
苒苒打不开车门,顿时怒了:“你还想让我看什么?”
“他们可上了一辆车,你要不跟着去看看,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把他们捉在床上呢?”
邵明源开着车跟上了邵明泽的车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开到了一个小区外。进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却把邵明源的车子拦下了。邵明源无奈地向着苒苒耸了耸肩膀,一脸可惜地说:“没法子了,看来咱们今天没法进屋去捉奸,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苒苒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帘没有答话。
她几乎一路上都是这个表情,邵明源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指望着她能有什么新鲜反应,见状只是撇着嘴嘲讽地笑了笑,将车子停到小区门口的一侧,然后转头看向苒苒,一脸坏笑地问她:“夏小姐,邵明泽今儿向你请假了吗?说没说晚上要加班到几点?晚上还回去吗?咱们不会得在这守一夜吧?”
苒苒一直没吭声,直到自己觉得情绪已经足够冷静了,这才抬起眼睛看邵明源,问他:“这样有意思吗?”
“有啊!当然有意思了啊!”邵明源恶毒地笑着,问她,“怎么,你现在还认为他们只是普通的见面吗?那上床叫什么?两个人盖着棉被聊天?哈哈,夏苒苒,你还真是可爱!”
苒苒深吸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问邵明源:“你想叫我怎么做?进去捉奸?然后呢?跟邵明泽分手?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那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压根就不是为了爱情才和邵明泽订婚,自然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跟他分手。你做这些不过是白费心机!”
邵明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片刻的惊愕过后便是恼怒,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她。苒苒冷冷地笑着,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和他对峙:“打开车门,我要下车!”
邵明源到底不敢把她怎样,恨恨地打开了车锁,气急败坏地叫道:“夏苒苒,算你狠!”
“多谢夸奖!”苒苒冷声回道,用力地甩上了车门。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坚强,绝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去,她要挺胸抬头,要雄赳赳气昂昂,要走出自己的气势来!
从邵明源车里出来走到路边不过才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在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她解脱般地吁了口气,哑着嗓子说:“师傅,一直往前开,不管去哪里,别停下就成。”
苏陌,又是苏陌,怎么会又是苏陌,怎么偏偏又是苏陌?
她突然想起来邵明泽在言谈中对苏陌的维护,想起来他总是半夜里跑到阳台上去吸烟,想起来昨天晚宴上他见到苏陌后的心不在焉。
原来一切都不是毫无缘由的啊!
可他都说过的啊,他说他们会相爱的,他说他们要在一起。他昨天夜里那么疯狂,他在她的耳边动情地叫她的名字……难道,那就叫逢场作戏吗?
她告诉自己不要伤心,她还没有爱上了邵明泽。她与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合适,就像是无数对因为相亲而走到一起的男女一样。他们家世相当,个人条件相配,生活习惯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就连床事也都是和谐的。
他们一直相伴,却从不曾相爱。
可就是这样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她的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难受。愤怒,丝丝拉拉的疼。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背叛,还有那背叛后隐藏着的欺骗!
他们明明说好的,彼此之间要相互坦诚。她像个傻瓜一样把一切都摊出来给他看,可是他呢?
出租车载着苒苒在西平市里转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外面的街景一直不停地变幻。她神情专注地看着,就像是刚刚到达这个城市的异乡人。最后还是司机师傅劝她道:“姑娘,早点回家去吧,别叫家里人担心。”
她没别的地方去,只能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在单元门口下车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林向安。他正倚着墙站着,见她从出租车里出来,忙站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苒苒。”
苒苒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内走。
林向安急忙从后面追上来,刚要去拉她的手,还不及触到,她已是猛地闪过身,将手臂藏到了身后,厉声喝道:“你别碰我!”
林向安愣了一下收回了手,迟疑着说:“苒苒,我不是来纠缠你,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我不想听!”苒苒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身体又向后退了两步,丝毫不理会林向安眼中的伤色,只冷声说,“我什么也不想听你说,我说过请你离我远一点。林向安,你可以当作从来都不认识我吗?”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要分手就干干脆脆地分手。她瞧不起拖泥带水的感情,她不需要跟前男友藕断丝连,她厌恶透了这些分手了还要用感情来玩暧昧的男女。
林向安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苒苒也不需要他回答,头也不回地进了楼,咣的一声关上了单元门。
回到家里,邵明泽已经回来了。他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穿着她给他买的那件棉质睡袍,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她愣了下,费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邵明泽点了点头,朝她看过来,看似随意地问:“怎么才回来?你手机关机了?”
她怔了一怔,这才记起来邵明源当时把她的手机抢过去强行关了机,后来她也忘了再开机。她弯腰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做出很不在意的样子:“被同事拉着逛街去了,手机可能是没电了吧。”
邵明泽探究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然后便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
苒苒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把客厅与床之间的隔帘拉上了,等她换好家居服出来,他已经是开了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着一些电邮。她扫了他一眼,从冰箱里摸了牛奶出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正要喝时就听见邵明泽出声提醒她道:“热一热再喝,小心胃痛。”
“没事。”她笑笑,仰着头喝了一大口牛奶。胃本来就是空的,冰凉的牛奶下肚,顿时刺激得胃一阵抽搐,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邵明泽起身走过来把她手中的杯子夺了去,沉着脸问她:“晚上没有吃饭?”
他刚洗过了澡,身上还带着点沐浴液的清香。以前的时候,她很喜欢闻这个气味,而今天,她却突然觉得恶心起来,总觉得这淡淡的清香下面藏着一股子别的味道。
她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依靠在厨房的台面旁,低垂了眉眼说:“在外面吃过了,就是不太合胃口,吃得不多,逛街逛得又有点饿了。”
邵明泽听了这话却是挑了挑眉,问她:“逛了一晚上怎么也没买点东西回来?”
“想买来着,只是东西价格有点高。当着新同事的面,我又不想给她们留下一个有钱大小姐的印象,也就没买。”苒苒不动声色地笑笑,侧着身从他身边绕了过去,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洗完澡出来,邵明泽已经把牛奶热过了,还烤了两片面包,一并给她端到了餐桌上:“过来,吃点东西再睡觉。”
“不用了,我刷过牙了。”苒苒说着往床那里走,躺下的时候看到邵明泽还站在餐桌旁,神色晦涩不明地看着她。她又笑了笑,说:“我困了,先睡了,你开书桌上的台灯吧,也别熬太晚。”说完了就用被子连头带脚将自己紧紧裹住了。
过了没一会儿,床垫的另一边往下陷了陷,邵明泽把被子从她头上扯了下去,从后面伸过胳膊来搂她。她身子下意识地一僵,想也不想就用力地推开了他。看到他眼中的错愕,她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于是连忙僵硬地笑了笑,埋怨道:“今儿走了一晚上的路,累死我了,赶紧老实睡觉吧。”
邵明泽微微抿了嘴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苒苒却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只怕他再过来一点点,她就会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将他和他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扔出去。他脏,他真脏!他就算是一回来就洗了澡,身上还是肮脏无比!她的手在被子里紧紧地握成了拳,狠命地用着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叫她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邵明泽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躺了回去,好半天后才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睡吧。”
苒苒没说话,背过身去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了,紧紧地贴到了床边上。
又过了一会儿,邵明泽突然出声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看到了他与苏陌一起从茶室里出来,看到他牵了她的手,看到他们一起进了苏陌家……苒苒的鼻子有些发酸,嗓子涩得发不出声来。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缓的声调说:“我就是觉得累了。”
邵明泽那边没有动静。她背着身,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懒得再去猜他的心思,便只当自己睡着了,不再去理会他。
一夜安静,只有床仿佛一下子宽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两人如往常一般起床,简单地吃了些早餐,然后便各自出门去上班。
苒苒的车子前一天留在了公司,只能打车去上班。等她到了公司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不过也没什么人来查她的岗,倒是有同事看到她面色不好,还关心地问了几句。苒苒笑了笑,谢过了同事的好意,一个人安静地研究宏远近期的市场报告。直到过了中午十二点,才跟着同事一起去公司的餐厅吃饭,谁知在门口竟遇到了陈洛。
苒苒有些意外。他是因为参加总部年会才从分公司赶过来的,按理说昨天就该走了。两人遇见了,她不好装作看不见,就简单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陈洛把她叫住了,轻声问:“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苒苒微微笑着问他:“怎么还没走呢?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有些事情耽搁了。”陈洛答道,却不肯就这样被她岔开话题,又继续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这两天休息不好。”苒苒说完,又指着刚才先进门的同事,笑着说,“我先进去了,同事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