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城中的路上,方凌问伏觞:“你心里真是那样想的吗?”
伏觞说道:“我若真那样想,如何对得起彀城的兄弟?”
建在群山之上的武都城很大,城中建筑方正朴实、浑厚庄重,鲜见飞檐挑梁的楼阁,街市也没有彀城那样繁华,一队队身披铠甲的士兵行色匆匆,往来其间。
如果不是看到被挤到了街边巷角的行人,方凌几乎认为武都城就是一座军营。
城门校尉带他们去武都城的城府,半路上迎见一队锦衣紫铠的御林军,为首的将领远远看到伏觞等人,忙翻身下马,那队御林军“呼啦”,沿街两侧肃立。
“恭迎三皇子!”那名将领跪伏在地上。
伏觞这些年来一直未把心思放在朝堂上,御林军的将一个都不认识,或许有面熟的,但也叫不上名字。
秦由俭倒认识那人,是御林军左统领杜丛,便出面一一作了介绍,杜丛得知伍元化来自彀城时,腰就直了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览无余。
伏觞看在眼里,对此人印象就大打折扣了。
自进到武都城,伏觞的心情就低落了许多。
伏椃在这个时候召见他,其用意十分明显,就是想把王位传给他,否则伏觙太子也不会对他一路追杀。
而秦由俭和颛孙正文,也都含蓄地表明了心意,俨然把他俸为东神洲未来的王。
可他从未想过要坐那个王位,离开藏天书院时,他一直坚信自己的想法,哪怕在休屠谷,看到死伤惨重的御林护卫,都没有动摇,直到他从河关走淮江西岸,逃亡中深陷狼群,在他挥舞树枝燃火驱狼的那一刻,极不甘心,也就在那一刻,伏觙太子终于在他心中彻底变得陌生,甚至在睡梦中也会看到面目狰狞的兄长。
他没有目睹北屈城之役,但能想像到那一战远比休屠山惨烈百倍千倍,如果自己执意而为,就此白白走一遭,岂不正中伏觙之意?暂且不说伏觙对他怎样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万里奔程来到武都城,如果不做出点什么,又如何对得起彀城将士的舍命相护?
方凌在北屈城外自天而降的风采,伏觞羡慕至极,他摸着怀中的那几本书册,越发觉得方凌的那种修真大道,令他热血澎湃,却又可望而不可及。
他也想拥有那种无限的风光,眼前就有一条道路,能让他唾手可得,然而,他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初心,他也知道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不仅是为了自己。
“凌哥,你会对我失望吗?”
“怎么会呢,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你我的阅历有限,所见之人也很少,但我想,刘占既然愿意为你赔上身家性命,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至于修行,只要你心在,何处不可修呢?”
伏觞的心情陡然舒畅了许多。
一条大道盘旋而上,直至武都城城府。
建在山腹之中的城府,像一个巨大的层层叠叠的石窟,它是武都城最高权力机关,也是城中地势最高的地方,站在城府上,城中街景尽收眼底,并可俯览城外四方。
彀城骑军随御林军去了别处落脚。
伏觞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心中嘀咕:“年迈的父王不会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吧?”
三段台阶,每段八十一阶,手持铁戈身着铠甲的护卫像一尊尊雕塑沿阶而立,台阶分隔处,皆有一个开阔的月台,月台两侧的尽头是与青山连为一体的附殿与门楼。
在彀城时,刘占为了避嫌,方凌和伏觞去的是他的家府,城府是什么大模样的,伏觞的脑海中没有概念,他只会和帝都的皇城作比较。
眼前这座几乎把一座山掏空了的石窟,虽不及皇城金碧辉煌,但肯定比彀城的宏伟壮观,他甚至认为这可能是父王在西疆的一座行宫。
西疆州城无数,为何就是武都城?御驾西征嘛!无论何时何地,帝王的身份是不能丢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台阶下方的人影小如蚂蚁。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低头数着脚下的台阶,忽听上方有人说道:“三弟,一路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