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顶住重重压力，实打实地在陕西赈了六年灾，耗费的钱粮不下三千万，数以百万计的饥民免于饿死，这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但陕西的危局，三分是天灾，还有七分是人祸。

人祸的实质是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土地兼并。

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之间的总决斗，迟早是要爆发的。

大部农民，一辈子连县太爷都没见过，日常接触的就是自己这个村的某财主，到了征税、服徭役、收摊派的时候，县里的差爷才来。

平时修桥补路，挖个水渠，修个河堤，也主要是县里的地主乡绅牵头募资。

有的时候地主乡绅真捐钱，但捐的也是他家佃户的血汗钱，

有的时候干脆就是地主乡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无地农民世世代代受着地主乡绅的盘剥，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目睹着地主乡绅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妻妾成群，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怎能抑制心中的愤恨？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就立即燃起熊熊烈火。

大明王朝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地主乡绅通过联姻和土地兼并，早就形成了一张大网。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口袋里有钱，衙门里有官，还怕这群泥腿子？

农民和地主乡绅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不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是不可能的。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崇祯六年十月，除了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罗汝才之外，王嘉胤、王自用、扫地王、刑红狼、黑煞神、乱世王、闯塌天、满天星、老回回、李晋王、党家、破甲锥、八金刚、混天王、蝎子块、点灯子、不沾泥、张妙手、白九儿、一阵风、七郎、大天王、九条龙、四天王、上天猴、丫头子、齐天王、映山红、催山虎、冲天柱、油里滑、屹烈眼，这么多天煞星，几乎在陕西和山西同时出动，攻城掠地，杀人放火，抢劫粮食和钱财。

这就是所谓的三十六营。

陕西和山西告急的奏章像雪片样飞来，仿佛要将整个天下全部掀翻，文武官员惊呼一片，吁请朝廷火速出兵征讨。

这一天是崇祯六年十一月七日，天刚蒙蒙亮，朱由检批了一夜的奏折，正揉着发胀的眼睛，徐应元报告，说李若琏求见。

朱由检命他进来。

李若琏说道:"臣在李自成身边的眼线传来消息，闯军即将派刘宗敏率领二万五千，由走祁山古道，从陇西进入汉中，然后由汉中进入四川。李自成已经制定了计划，入川第一件事，就是杀蜀王。现在陕西和山西四处开花的暴动，也是他鼓动的。张献忠准备杀晋王和代王，罗汝才准备杀福王和襄王。"

朱由检惊问:"消息可靠吗？"

李若琏:"可靠。刘宗敏这会子已经出发了。"

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来了。

闯军一旦进入四川，向东可攻打湖广，向南可攻云贵。

四川地形复杂，道路崎岖，易守难攻，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有肥沃的土地，农民军一旦在四川站稳脚跟，朝廷很难派大军将其剿灭。

川贵总督朱燮元为了镇压当地大小土司的叛乱，己经够焦头烂额的了。

倘若闯军再与云贵川的土司合流，够朝廷喝一壶的了。

有了李自成做出的示范，恐怕大大小小的农民军都会向中原扩散了，那才真是噩梦的开始呢！

朱由检猛拍大腿，叫了声:"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