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四更,了无烛星。
茫茫夜色起了浓浓大雾,雾气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扑面缠绕着。
女子乌发红唇,只着身白如雪的锦缎中衣,在大雾四起的荒野无措逃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摸不清方向地奔走着。
想要追寻通往前方的路。
身子猛然被一股强劲有力的吸力急速地拉扯着,不断后退,四周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物件,她只能无望地窥探着前方微弱萤火的光亮。
想说什么,嘴巴却吐不出丁点的声音。
再度睁眼,女子发现自己正跌坐在一个金属打造的巨型鸟笼里。
她垂眸望向自己身上的装束,猝然发现,不知何时,被穿上了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的百花飞蝶锦衣,就连及腰的长发也被挽成髻,髻上堆满了珠宝玉钗,甫一摇晃,有飞泉撞玉之声。
这悦耳的脆声回响在石窟里,越发教人惊悚。
不多时,外头传来慵懒夷然的脚步声。
来人手中当是举着火烛,自洞口处有昏黄的光亮,光亮随着那人的移动越来越近,女子好奇地握着鸟笼的金栏杆翘望着。
烛火大亮,女子微微眯眼,侧头看去,一名男子自黑暗中走来,他手中握着一盏再寻常不过的宫灯,宫灯的光亮只照在腰腹处。
男人的腰肢被金玉犀之带捆束着,看着修长有力,仿佛一枚卧龙,隐含着无穷的力量。
“不听话的鸟儿,就该关在笼子里。”他勾唇一笑,声音凉薄而低柔,带着慵懒的沙哑。
这样突兀的笑声听在女子耳中,更像是出鞘即斩的寒霜,心神一颤。
脑子懵懵的,女子依照着本能攥住他的衣襟,张张口,有了声音:“我不是鸟,我是人,人是不能被困在笼子里的。”
男子仍是一副疏懒的样子,抬手将手中的灯笼高高地举起,那张熟悉的妖冶面容展露无疑,尤其是星河般的瞳孔,最是勾人心髓。
流水般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让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夏梓沅沉下心来,顾自仰头反驳道:“褚肆,你将我画地为牢,是想看我生,还是想看我死。”
“死?”褚肆唇角地笑收了回去,反复捻搓着她的耳朵,失笑道:“朕怎么舍得看你死呢?你死了,一切就都能回到原点吗?朕好不容易付出的真心与喜欢,可是覆水难收。”
“那你将我耗在这里,是想做何?”
“想将你耗在这里呀。”
夏梓沅:“......耗到什么时候?一辈子?直到我死?还是直到你移情他人?”
褚肆一度沉默,好半晌才轻启薄唇,道:“耗到你放弃回家,死心塌地地与我共度余生,生儿育女,同棺而葬。”
似乎是想起什么,褚肆面色倏然愉悦开来,他畅想道:“你先前与朕说过,想去百濮看七彩仙境,赏菡萏,追大漠孤烟,逐雪沐冰,眼下朕还在位,等到你我的孩儿长大,便早早立了太子,让位新皇,你我做一对散人,想去哪就去哪......”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日后的规划,眼里的光芒灿比星河,夏梓沅一时也愣在原地。
那些很早之前张口就来的谎话,她都不曾真正记在心里,那么早之前的事,他竟然还记忆犹新。
夏梓沅嗫嚅道:“你明明都清楚,那些话,不是真的。”
“真假于朕而言,并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既然说了,那便一定要做到,纵然做不到,朕也有的是法子逼你做到。”
“我......”他的偏执,夏梓沅无言以对。
褚肆看到什么,垂手握住了她露在宽袖外颤抖不已的右手,幽深地直视着她:“你在抖什么?”
“没什么。”夏梓沅正欲抽离,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褚肆凑近了几分,瞳孔里漾出层层涟漪:“你在害怕?”
“不是。”
“那是什么,克制的喜欢?”
“不是!”
“骗子,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你就是喜欢朕,唐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