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柳絮飞,红雨桃花坠,杜鹃声里又春归。”
又是一年春,边城山腰处一座院落的桃花开得正盛,成团地点缀一望无际的绿,忽逢得一阵春风拂过,片片花瓣随风舞动,却也吹动了院中的一抹素色衣袖。
“主子,前几日的桃花,石榴酿了一瓶花醋,今日咱们吃饺子吧!”寒明一脸的雀跃,眉眼间皆是笑意,“不只是我想吃,小婉意也想吃,对不对?”
年仅五岁的小婉意哪里知道自己的爹爹只是拿自己当借口,只是听见寒明问自己,握着石榴的手猛地松开,肉嘟嘟的脸上也堆满了笑意:“对,对,爹爹~抱抱!”
“来,伯伯抱!”迟来的寒夜推开寒明已然伸出的手,竟将婉意直接抢了过去,虽说是抢,可那动作却是轻柔地不行。
“寒夜!这是我女儿!我的女儿!你还给我!”眼见女儿被抢,且那小婉意还一脸的兴奋,寒明眼底更是迸发出浓浓的醋意。
满院的桃花,伴着满院的笑声,倒也又为此处增添了一番春色。
是的,婉意是寒明和石榴的女儿。
当日元娘身殒,石榴被吓得不轻,神智恍惚,忘记了许多事情,更是受了不少的伤,因着她是元娘用命救下来的人,裴元修便将她交给了寒明,嘱咐他悉心照顾。
一来二去,寒明渐渐被这样一个柔弱且坚强的女子吸引,二人暗生情愫,更是在裴元修做主下,于七年前成婚,而婉意便是在天下安定之后,在几人无处不在地爱意下成长起来的。
尤其是寒夜,他早已将对小桃满怀的思念全都倾注在这个小娃娃身上。
此时的裴元修早已年近半百,可两鬓的头发却仍是黑得发亮,眸中仍是蜷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石榴的精神状态早已稳定,只是每到深夜她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元娘身死的惨状,可近几日她却想起了许多,想起了许多从前侍奉元娘时的事情。
想到此处,她面带迟疑,想着裴元修开口:“主子,我想起了些许关于姑娘的往事,您……”
听见身侧石榴的声音,裴元修眸中明晃晃的哀愁转瞬埋入眼底,薄唇微动,声音毫无波澜:“何事?说吧。”
“是。”石榴吞了吞口水,咽下了心中的惶恐。
虽说这十数年她们与王爷同吃同住,不分彼此,即使是辞官远走,却仍是将他们带在身旁,更何况王爷还将婉意视如己出,可她还是有些摸不清裴元修此刻的心性。
“我记得姑娘在小桃姑娘死后曾经说,’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可那时我却没能明白,姑娘是何意。可后来姑娘却又说,’人间冬月有幸事,落叶与风再相逢。”
“自那日之后,我发觉姑娘便日日盯着一盆红梅,更是对着被风雪打落的梅花说着什么‘宿命’,而您奉命去边关那一日,我却又是瞧出了姑娘眸中的不舍,更是日日伏在书榻前临摹着您的画像,可我却看着姑娘一边思虑着您,身子却是每况愈下……”
“每况愈下?她难道没有日日服药么?”石榴说的这些,裴元修也知晓十之八九,元娘日日瞧着的那盆红梅便是出自他手,他去边关那日,他自然也瞧见了她,可是那时他确是有不得不做的事,不得不走的理由,谁又能知道这一走便是天人永隔?
“主子猜的不错,起初我以为是药效迟缓,直到有一日,奴婢偶然发现姑娘竟将汤药都倒给了房内的那盆红梅,可还没等我找机会询问姑娘缘由,姑娘竟又开始一碗不落地喝了起来,此事便被奴婢抛诸脑后了。”石榴瞧着裴元修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再迟疑,将心中的疑虑倾注而出。
裴元修心里不断地咂摸着石榴所提到的宿命二字,忽而想到了什么,眸中含泪,声音也略带嘶哑:“是何时开始服药?是不是你们在祥云寺遇伏之后?”
“主子怎么知道?”石榴顺着裴元修的话继续开口,“当时虽是遇伏,却没有遇险,只有孙小公子姬妾送来的一封书信,奴婢不知姑娘在寺中看见了什么,可自那日之后,姑娘似是变了一个人,整日按时吃药,甚至将府内大部分仆人遣走,为的是保住您的后路。”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裴元修嘴里喃喃自语,一贯冷静的面上竟出现明显地慌乱无措,“是我太过执着仇恨!是我的错!”
说罢,胸口处猛烈滚动,竟硬生生呕出一股鲜血,身子更是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