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笔灵顿时尴尬起来。
那剑身上封印得有数不清的冤魂,自她得到它以来,一直在竭力控制。没想到这剑到了段清棠的手中,却如鱼得水,一鼓作气地冲破了封印。此刻剑身上的冤魂已经升腾起来,将段清棠包绕在其中。
“那你还装作不认识我?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各种考验?你还说我心志不定,不配做你的主人?”
霍依然拼命地回想着记忆里曾有的温暖片段,想要将那些珍贵的影像也传递给段清棠。可她一抬头,望见了段清棠怀中那把重剑。
“这是法则!就跟命运本身会自我修复一样,这也是天地的法则!”笔灵喊道。
我们的确曾经彼此厮杀不休,可我们也在学着和平共处。
“命运会自我修复。”常青重复,“所以,我之前的努力都是徒劳。秋子麟还是会被斩断双角,莲灯依然会化塔。”
并不是如此!霍依然很想这样喊。并不是所有的妖兽都是人类的敌人。例如被你毫不留情地伤害的妙音鸟,就是我的朋友。
他在雾镜中所看见的可怕未来,还是会成真。
“这是……夔龙?还有狌狌?姑获?原来你是专门猎捕妖兽的赏金猎人,这五百年后,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妖兽祸害一方?”
“……也未必。”笔灵劝慰道,“飓风起于青萍之末,你的努力,必然会造成影响,只是大小如何,目前尚未可知。不过,眼下看起来,若你真的要改变未来,必须要做出更大的牺牲,造成更大的、无可挽回的改变才行!”
而段清棠望着她头顶的空中,就好像那里正展示出来只有他一人能读取的影像。
说这句话的时候,笔灵和常青并不知道,他们穿越时空的举动,确实对五百年后造成了影响
他将绿桐在霍依然的头顶轻轻划了划,霍依然顿觉浑身一颤,仿佛有狂风刮过全身,又朝头顶涌了过去。
段清棠被交换到了五百年后,知晓了秋子麟将会黑化,还夺走了霍依然遍布冤魂的重剑。
“也罢。”段清棠叹道,“你不说,我自己也能读。”
不仅如此,段清棠还带着这把重剑,上了天香楼。
霍依然连嘴角都淌出血来,却只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笑。
十二
“我再问你一遍,这五百年后,可还有什么作恶的妖兽?”
天香楼中仙云缭绕。
段清棠手心上悬着重剑,朝她走过来。
一楼的厅堂已经完全消失了边界,无论朝哪个方向望去,都是重重叠叠的山桃树林。那桃花正是全盛时期,艳丽得几乎能灼伤人的眼睛。几个生着鹿角的仙女坐在树下,吹笛的吹笛,拨箜篌的拨箜篌,一派祥和安乐景象。
霍依然竟因此摔了出去,只觉得两耳轰鸣,伸手一摸,便是鲜血。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们的姿态总有些怯生生的。
这一声轻柔得很,却犹如雷霆万钧。
桃花的花枝之间,还飘浮着些大大小小的透明水泡,里面无一例外,都盛放着难得一见的珍贵食材。也有的也不知道囚的是何种妖兽,胀满了整个水泡,只将一对无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无声地喊着救命。
一瞬间,她耳边充满了冤魂的嚎叫声,其中最响的,却还是段清棠的一声呼喝松手!”
朱成碧手持鸾刀,守着案板,正在埋头刷刷地切着,偶尔会头也不抬地朝空中挥挥手——便有一只水泡朝她挪过去,然后悄无声息地炸开,将里面的食材端端正正地落到她的刀下。
霍依然想将剑再夺回来,谁知此刻剑身上的响动越发厉害了,连带着封印用的布条也朝空中飘浮,一根根地松散了。
她运刀如飞,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将一块豆腐切作了头发丝般粗细。
“奇怪。”段清棠终止了吹笛,望着那剑道,“这倒是少见。”
钱塘君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不仅如此,从他手心中还传来一股吸力,将重剑牢牢地吸住了。
当然了,如果他此刻不是被鲜红的捆仙索绑着,吊在房梁上,嘴里还被塞了个仙桃,眼看就要就汤镬的话,就更好了。
那段清棠伸出了一只手,手心中光华流转,竟是靠单手接住了剑身。
“尊驾,尊驾。”他又不敢吐掉那仙桃,只得含着它,含糊不清地求饶,“吾已经上了年岁,腰肌劳损过度,前几天眼里还生了白翳,口感差得很,根本不值一吃……”
这一击她虽未尽全力,但也催动了剑气呼啸,未曾想到,却在中途便遭遇了莫大的阻力。
“收声!”
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重剑的异动和妙音鸟们的警告,终究还是出了手。但她并不想真的杀死对方,只是翻转了手腕,用剑身拍向了段清棠手中绿桐的末端——若一击得中,笛声必然会被迫停止。
朱成碧忽然停了手中的鸾刀,动了动耳朵。被她这么一吆喝,仙女们全都发起抖来,音乐顿时也停了。
“快住手!”
朱成碧猛地朝云雾当中转过身去。
霍依然朝她们跑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住了。她面前是不断挣扎着的妙音鸟们,鲜血和残羽混迹在一处。可她身后的绿桐笛还在继续吹奏,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自那个方向,正有一名温润如玉的公子,拨开了花枝,悠悠然而来。
转眼间,妙音鸟的哀鸣声也加入了进来。她们是擅长歌唱的鸟儿,本就对声音异常敏感,这一下遭到的刺激过大,竟有不少当场双耳流血,捂着头从空中坠落。
青衣,柳带,眉目如画,真正是似曾相识梦中人。流云在他袖间缱绻不去,似乎也在留恋他身上的温煦可亲。
段清棠将笛子凑在嘴边,吹出了一个单音。这个就像是随心所欲,胡乱吹奏的音符,却在他们身周法阵的层层共鸣和反射之下,被生生加强了无数倍。
“好久不见。”他在她面前停下来,笑眯了眼,“阿碧。”
已经晚了。
“常青公子!你可算来了!”被装在水泡里的珍兽里有认出这人的,不由得大喊起来,“常公子,求你救救我们!”
“住手……”霍依然大喊。
这人却充耳不闻。
传说中杀死过无数妖兽的绿桐。
他此刻眼中所见,只有朱成碧一人。
此刻正慢悠悠地从道服宽大的袖口中滑落出来的,是一根澄黄生光的长笛。
“我回来了,”他深情款款地道,“劳你久等。”
霍依然的脑海里刚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眼角便瞥见了段清棠的动作
“你?!”
这剑怎么了?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吗?”对方道。
她们在朝她急速地歌唱着,就像是在警告。
他甚至朝她贴得更近了些,朱成碧略皱起了眉头,但她并没有躲开。
这句话刚起了个头,他们头顶上便响起了拍翅声。霍依然抬头望去,但见原本已经飞走的妙音鸟群,竟然又重新返回。天幕之下,有无数鲜红的面纱盘旋飞舞,一双双雪白的、属于女子的手朝着霍依然伸了过来,有的指着她怀里的剑,也有的指着段清棠。
“阿碧,你此番大费周折,捉了这么些妖兽,不就是要激我出来吗?”他温言细语,“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躲了,哪里也不去,就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如何?”
“你倒是聪明……”他嗤笑道。
奇怪。朱成碧想。
段清棠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她虽然记忆不全,可还是认出了那青衣和柳枝。
“国师这次忽然现身,当是场意外。”霍依然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她一贯的冷静分析着,“以国师神通,必定是要想方设法归返五百年前。若是对现在的事知道太多,恐怕会影响你归返之后的作为,未必是什么好事。”
眼前分明是她朝思暮想的人,这人所说的,也是她梦想过许久的话。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又隐隐觉得不妥。
段清棠等了一阵不见她回答,诧异地问怎么?我辈出生入死,只求子孙后代,能有一处安宁之所,免于妖兽侵袭,难道竟是不可得?”
“你是为了钱塘君来的吧?”她朝后退了一步,一把拽住了钱塘君身上的捆仙索,却朝眼前的“常青”伸出了另一只手,“要我放了他也容易,可我怕你将来还要逃走。”
霍依然回之以沉默。
“那你想要如何?”对方问。
“我原是不肯信,但看这风化的程度,若没有几百年的时光……”段清棠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像是颇为感慨,“天地悠悠,亘古往来,宫殿楼阁,皆为废土。这五百年后的神州大陆,总该是百姓安居乐业之所,再无妖兽兴风作浪了吧?”
“我要你跟我签订契约。从此之后,共享生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朱成碧朝他伸出的那只手上,自莹白如玉的小指根部,缠绕着生出了红线。
“我是如此说,国师可愿意相信?”霍依然反问。
“常青”居然迟疑了一下:“你可知,这意味着你要供我差遣?就算我死了,我的子子孙孙,也一样可以差遣你?”
“依你所说,如今该是五百年后?大唐已经不复存在?”段清棠忽然转头,朝霍依然问道。
“怎么,”朱成碧反问,“你在害怕什么?”
段清棠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是对他们身旁的汉白玉石碑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守着石碑,喃喃自语,甚至还伸手抚摸着上面残留的符文的痕迹。
不,那不是害怕。
霍依然因而始终保持着对段清棠的戒备。
眼前这人脸上混合着狂喜和嫉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自段清棠现身后,它便明显地兴奋起来,剑身上时不时有光华涌动,就像是有活物在封条之下左冲右突,想要挣扎脱身。
“没想到,你竟能为常青做到如此地步……”他喃喃地说。
重剑在霍依然手中嗡嗡作响。
但他同时也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给予了她回应。
八
从他的小指上,同样也生出了红线,蜿蜒而至,眼看就要与她的红线在空中相遇。
“让我们来下,最后一局!”
与人世间,代表姻缘的红线如此相似。一直以来,她如此渴盼与这人相连,几乎要成了执念,成了心魔。
一瞬间,黑白两子彼此交缠,彼此旋转,混为了一体。
可眼下这一幕如此眼熟,难道自己曾经做过同样的事?
常青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白泽走去,将手心中出现的白子扔上了棋盘。
就在两根红线相交的最后一霎那,有崭新的记忆闪过朱娘的脑海:她忽然忆起自己曾在悬崖之上,朝他伸出过同样邀请订下契约的手,却被他无言地侧身躲过了。
“怎样,要不要赌一把?”白泽问,“要不要赌上你所有的一切,去改变那个必然发生的未来?”
那时的他,既无狂喜,也无嫉恨,望向自己的眼中,也只有满腔悲哀温柔。
常青只稍微眨了下眼,便又回到了山桃树簇拥之下。对面的棋盘旁边,坐着满头白发,额有红纹的白泽。他看上去跟常青一模一样,手中捏着枚黑子,朝他翘起了唇角。
不是,这人根本不是他!
生花妙笔悬停在常青面前,嗡嗡作响。
“他不是常公子!”钱塘君吐掉仙桃,大喊道,“尊驾,你仔细看看,他身上冤魂缠绕,全都是死在他手里的妖兽!”
可即使如此,也比不上他今日在雾镜当中所见的未来。
朱娘犹如惊醒一般,抖动了手腕,红线顿时跳动着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她掌心中生出的一柄长刀。
那一刻他胸中剧痛,比被折断的手臂还要厉害。
刀光如电,瞬间便朝对方拦腰袭去。
白泽大人。她这样叫他,语气中仇恨汹涌。
“段、清、棠!”她愤愤地喊。
他望见她生出利爪来,毫不留情地踩断了自己的手臂。
“哎呀,这么说,你倒是还记得我?”对方早已不在原地,而是高高跃起在半空。
一瞬间,他再度望见那阔口宽脸、双目犹如燃烧的黄金的兽,脖子上还系着自己当初画给她的铃铛。
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法术,居然就此飘浮起来。
还是,他会成为新的白泽?
“你竟复活了?是白泽所为?”朱娘问。
若果真如此,他还能算是人类吗?
“什么复活?听不懂。”段清棠摇着头。此时他的伪装已经被揭穿,便再也不肯装扮成常青的温柔样子,又恢复成了唯我独尊的段国师,瞥着被囚在水泡中的妖兽们。
“也许是的,”白泽在他耳畔嘶嘶地笑着,“但是,也有可能,你并不会被我吞噬。也有可能,结果正好相反——你继承了我的全部妖力,反而吞噬了我!”
被那样危险的眼神一盯,连钱塘君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常青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前额,慢慢地道,“此刻你就快要死了,提这种建议,不过是因为你想要完全地吞噬我的神智,想要完全继承这个身体而已!”
“不过,你将这么些妖兽聚集在一起,真是大好机会啊。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他们了!”
“区区一个人类?”白泽嘲笑道,“虽然你现在越来越像我,可你依然只是个人类。要做这种事,你需要继承我全部的妖力。”
刹那间,天香楼内风声大作,充满了冤魂的呼号。
可即使是这样的代价,他也自认为自己付得起。
仙云消散,桃花凋零,鹿角仙女们纷纷逃走,连那些水泡都被刮散了。唯一无法逃走的,只有被绑得紧紧的钱塘君。
连同他和她共有的相遇,也会一并遭时间的洪流所淹没。
只有他,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亲眼见证了冰牙长刀和封印了冤魂的重剑是如何一次次地相交。
对的,只要他更改了现在,就再不会有那样的未来。
刀身和剑身上蜿蜒着紫色的闪电,一次又一次照亮了段国师和朱成碧的脸。
“我也能逆天改命。”常青回答道,“要知道我们此刻身在五百年前,段清棠的杀阵未成,黑麒麟也没有现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是霍依然的剑!”朱成碧喊,“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是因为有一只愚蠢的凶兽不惜为你逆天改命。你不会忘了吧,她为此向我献祭了一颗心。”白泽冷笑道,“饕餮之心,可不是普通的祭品。”
“我还能对她做什么?”段清棠反问,“段某只杀妖兽,不杀人。”
“这雾镜也曾经映出过我血肉模糊的死亡。”常青反驳,“而我现在依然在这里。”
听了这句话,朱娘出人意料地跳出了战圈。
“你也知道的,雾镜所映出的一切,必然发生。”白泽道。
“丢掉它。”她冷静地说,“否则你迟早会被它吞噬。霍依然心地纯正,未受这剑中冤魂腐蚀,反而能压制它。”
他终于明白了,那在汉白玉宝座之后写下“可救阿碧”的人——无论他是谁——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在此刻来到此处,从而从雾镜当中,看到那样可怕的未来。
段国师一向自负,何时受过这种轻视,惊讶道:“你是说,我还不如一个小小的赏金猎人?”
“你不会成功的。”常青慢慢地握紧了双手,“我会阻止你。”
“没错!”钱塘君插嘴道,“你身上原本就缠绕着冤魂,难道自己看不见吗?”
“不。”白泽回答,“我之前并不知道我能成功,还能成功得这样彻底。”
段清棠的额上冒出了青筋。
“你早知道这一切会发生,所以才想要引她去寻段清棠的坟墓?”
“你这老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未免太多话了!”
“这是未来。”白泽在他心底回答。
话音未落,他已经闪现到了钱塘君的眼前,单手箕张,牢牢地捏住了钱塘君的龙嘴。
“这是未来?”他自语道。
剑芒暴涨,眼看要落下来。
又过了许久,常青的手才从雾镜上放了下来。
朱成碧却并未前去相救,而是抓住了捆仙索上的一根线头,狠狠一扯。
镜面上的雾气顿时消散了,将细腰女所见的未来也呈现给了他。
捆住钱塘君的绳索顿时全都松了,钱塘君朝后一闪,自段清棠手中拔出了嘴,又将龙身一晃,从绳索空隙中钻了出来,连滚带爬地飞走了。
他毫无防备,朝镜面上扑了过去。
现在,暴露在捆仙索范围内的,只有段清棠一个了。
然而就在此刻,那支生花妙笔却在他的背上撞了一下。
他心知不妙,赶紧要撤。
常青在心中警告自己。一旦观看,便无可更改,再无转圜余地!
谁知那鲜红的绳索犹如得了生命一般朝他缠上来,顿时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能看!
“你不是向来直来直去,竟也学会用陷阱了?”他挣扎无果,嘲讽道。
这笑声耗尽了细腰女最后的力气。她很快便低下头去,再无动静,唯有身旁的镜面上雾气涌动,仿佛风暴的入口。
“原本不是为你准备的。”
她垂着长发,像是根本看不清常青,只将他当作了段清棠,一股脑地说了下去:“你不是想将我们斩尽杀绝吗?结果到头来,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哈哈哈哈哈!”
朱成碧只肯说了一句,便再不肯说。段清棠却瞬间明白了:这肯定是为那常青公子设下的圈套,为的是趁他来救钱塘君之时,将他捆住,又不会伤他性命。
“国师大人,蒙你所赐,一直逼迫奴婢观看未来,你想不想知道,奴婢最终看到了多远的未来?”
又是为了常青!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却像是有了精神,愤愤地笑了起来。
段清棠只觉得气血翻涌,一时间嫉恨非常。
连那能映出必然发生之事的雾镜也在,它整个被镶嵌在了细腰女教人强行打开的壳内。那细腰女身上贴满咒符,眼看是被人活生生地制成了镜架,已经气息奄奄。
“好,我这就来替你算算,你那常青公子身在何处。”他恨恨道,“到时候你可要小心,别让他落在我的手上……”
之前,不,应该说是在遥远的未来,他随朱成碧前往阳澄府,要吃无肠公之时,曾前来阻挠他俩的那名细腰女。
然而他的卦刚起了一半,便出现了异象:
他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悬了起来——眼前受苦的女子虽然不是朱成碧,却也是他认得的人。
有细小的闪电自他算卦的手上生成,连带着四周也起了风声,渐渐形成了漩涡,将段清棠笼罩在内。
这是常青冲入室内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竟要结束……我还没有来得及……”
不是朱成碧。
这是朱成碧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
七
声浪平息之后,被捆在捆仙索之内的已经换了人:真正的常青带着满头长长的白发,正在迷茫地缓缓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