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程宗焕来说,刚上任就遇到这棘手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他架不住仁宗的诘问,此时浑身颤栗地跪在地上冒冷汗,不敢直视龙椅上的威严。
还是一旁的李穆掂量了一番,顺着仁宗的心思说:“那些刁蛮小民,稍有不满便起造反之势,根本没有把朝廷和父皇放在眼里,依儿臣看,就应该把那些带头的暴民统统就地击杀,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再生事端。”
仁宗听后果然顺了口气。
“父皇息怒”,一声高喊让众人望向殿门外。李鹤声先足后,而李轩犹如一阵清风,低调内敛地跟在一步之后。
李穆看到李轩,眉眼一抬,很是惊讶,这宫里的稀客皇子出现在议事的勤业殿,还真是有点格格不入。待他二人站定,行礼问安毕,李穆抢先呛声:“父皇召我等来商议政事,没想到四弟竟然也来了,真是难得。”
仁宗语气平淡,仿佛在跟一个外人说话,“老四不是一向对朝堂无兴趣吗,今日怎么来了?”
李轩隐忍着失落,轻声开口答:“儿臣愚笨,实在比不得皇兄能为父皇分忧。”
李鹤道:“四弟谦虚了,父皇也知道,四弟从小就勤奋好学,饱读诗书,只是心性淡泊罢了,他每每与儿臣谈弈对论时总不忘父皇的教导。”
“嗯,”仁宗冷漠地扫了李轩一眼,并不多做回应,只看着李鹤,将话题转了回去,“夷择的暴乱你都知晓了吧。”
李轩眼睫微颤,几不可察地用呼吸调整心里的刺痛,不止如透明更仿若从未存在一般立在大殿之下众人之后。
李鹤回话:“父皇容禀,夷择靠北,地方来报,今年早春大旱,那些农民所收无几,日子已是艰难,而派去收税的官员不仅不体恤民情,反而层层盘剥,蛮横粗暴,那些农民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造反,若是父皇能宽恕他们,并免了这一季的纳粮,儿臣担保他他们必然对父皇感恩戴德,安心归田。”
李穆不买账,上前一步假意愤慨:“皇兄宅心仁厚,可暴民终是暴民,若连造反都能宽恕,下次谁知道还会做出何等大逆不道之举,我天家威仪何在?”
这话正点到仁宗的心思,他点头赞同道:“穆儿说的在理,天下之事本就不尽如人意,莫非以后旱一次反一次不成?若让其他州县的人都学了去,那我北周的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
李穆拱手弯身,嘴角一扬,“父皇英明,还请父皇尽早下旨。”
李鹤急忙阻止,“父皇不可,那些都是无辜的百姓,要不是因为地方官员的剥削压榨,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们只是被逼无奈的反抗,说造反实在是言过其实。”
李穆揪到他的话柄,趁机反咬,“皇兄这是什么意思,怎倒还帮那些反贼开脱,虽然皇兄仁慈,但也要掂量清楚是非对错才是,难道你连父皇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你!”李穆气急。
“够了,”龙椅上的怒吼打断了两人的水火之争。仁宗思虑片刻,觉得李鹤所言也不无道理,“那依太子之见,又当如何?”
“父皇可派人前去夷择,肃清真正祸乱的害虫,再安抚那些农民,想必他们定会对父皇感恩戴德,安心归田,而父皇的贤德之名也会流传千古,福延万世。”
“嗯,那便照太子的意思,”仁宗到底更看重李鹤一些。“只是该派谁去合适?”他看了一眼仍跪着瑟瑟发抖的程宗焕,失望地白了一眼。
众人暗自思忖,没有言语。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李轩淡淡开口:“儿臣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