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渊才因前几日洒扫时为了逮落在供奉香火桌案上的山雀把桌案撞翻香灰散了满地而被罚写经书,这才抄写完毕解了禁,眼下见了沅芷和她带来的酒就忘了在静心阁时抄经书抄的眼花手麻,乏倦困顿趴桌子上睡下一会右脸便沾染了一大片墨迹直到现在还没有洗净被师兄们好一番嘲笑的苦闷,抱了酒坛子就往常去的那片山坡走,说是要一醉解千愁,还顺手摘了一片叶子呜呜吹响,惊起林间飞鸟,风气呼啸。
沅芷琢磨着这坛酒喝下去小和尚约莫又会被罚抄三本经书。
她有些头疼,不是不知道天天找和尚喝酒总归是违逆佛门清规的。
小和尚倒不在意,他自小到大抄写的经书已经可以堆出另一个藏书阁了,也不差这三本,况且沅芷年纪虽轻,酿酒手艺却是远近出了名儿的好,酒香甘冽,碧透清润,着实醉人。
沅家的酒坛也都是在与酒馆相邻不远的窑坊特别烧制的,半个手臂长短,比寻常人家用的瓷海碗碗口略粗一圈,上下匀称,坛子不大却胜在精巧别致,通身绘赤紫棠染料,上端刻如意头雪花水纹,下端刻百吉盘结四合如意雕徽,以红布封上口。每逢年节,远近的官员商贾都愿意买去送礼回礼,甚至还有妇人和千金小姐单单买了坛子回家去养花,小和尚喝完了酒把坛子放到脑袋底下当做瓷枕也刚刚好,跟沅芷并排躺在山坡上晒太阳,还扯来宽叶草编了蛐蛐给她,美其名曰“铁头大将军”。
沅芷一手垫着脑袋,左脚也搭在屈起的右腿上一晃一晃的,接了“铁头大将军”把玩,翻覆间看了几遍后微微嫌弃道,“这个铁头大将军可真难看。”
“难看?”小和尚大惊,“沅芷施主你可是被你家酒坊后院那几缸酒糟熏的已经不耳聪目明了?阿弥陀佛,小僧愿为施主献上一计,排忧解难,施主下次再来时若是为小僧再带上两坛方才的酒,小僧愿为施主引荐敝寺专管草药医诊的莲炽师兄为施主医治眼睛,使其如滤火琉璃般明净透彻,阿弥陀佛......”
“.......”
“沅芷施主可是觉着小僧之言十分在理?毕竟去年佛诞日之时可是有许多小孩子围着小僧讨要草编的兔子和蟋蟀......”
“或许小孩子天真,并未发现那做兔子与蟋蟀眼睛的草籽都不是一般大小......”
“......”
天轻云重,被渐渐偏西的日头晕染的瑰丽又迤逦,似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河,风掠树梢鸟低啼,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恍惚间还做了一场长梦,只是醒来却不记得了,沅芷也早已离开,莲渊知她每逢申时必然是要酿出一缸酒的,就是不知有没有求取到师傅亲自开光念经保佑过的平安符。
若是今日求取不成,明日再来倒也不是麻烦事。
小和尚这么想。
只是夜间归海大师便病倒了。
做晚课时莲炽师兄就觉着师傅身轻体虚,面容也苍白倦怠,一本《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只讲解了一半便被他扶下去歇息了。
有莲炽师兄在,人人都只当师傅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