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寺里的老主持归海大师圆寂前,谁都没有觉着顽劣又桀骜的和尚和看着乖乖巧巧实则着实离经叛道的姑娘整日凑在一处喝大酒打山雀斗蛐蛐有什么可奇怪的。”
话止于此,沅芷起身穿了披风,拿上桐油竹伞和白北冥给了她照亮引路的青纱灯笼,告辞后推门离开了。
她的夫家是苍云国衢州的,南方人氏,坐马车去也要半月有余,是以她便没有直言相邀白北冥和惊蛰山南去参加婚宴,却也留下了三张喜帖。
织红缎金雪锦做封,其里由浮金松烟墨上书——今幸,得成佳偶,与君结契,白首不离,携手与同游,挚是天长久。
宴帖精巧别致,更由夫家一字一句亲笔撰写书成,想必对婚宴夫家也是上了心的。
沅芷道,去留恣意。
夏末秋初,雨下一场便要寒上三分。
莲渊来时还带了佛诞节那日开法坛祭天祀摆的糕点茶果,民间有一说,祭献给佛祖的东西是可以保佑平安的。
白北冥和山南都不喜欢甜点,几包茶果最后自然都进了惊蛰的肚子。
惊蛰着实是个只要有吃就很开心的饕餮,抱着几包茶果缩在柜台后面就什么都不顾了,直到听见自家掌柜问他望归楼的酒娘沅芷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这才舔尽手指上的糕点碎屑,想了想道,每每去了都见其楼宾客满座,店伙计也雇了十几个,大都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店家又从未欺客,热忱心善,因此倒也没听说有人寻衅滋事,又说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弟翰凌王爷也是个嗜酒成痴的,几个月前曾去探望带发修行为国祈福的胞姐鹤城公主,途经琅溪镇时听闻了望归楼的名号,买来酒一尝,果然心悦,回了京城便央皇帝下旨,此后每年为皇族供奉美酒百坛,赐黄金百两,锦布百匹,一时间为人津津乐道......
于是莲渊便知她过的挺好的。
因此他也就放心了。
晚膳是山南下厨做了一桌子素斋,摆在了后院古树下,有风一吹,淡淡的檀木香就弥漫起了整个院子。
山南滴酒不沾,惊蛰千杯不醉,白北冥抿一口就往树下倒半杯,酒过三巡醉了的也就只有莲渊。
末夏夜,月亮平铺在深蓝天幕,星子也盛,远远的还有知更蝉泠泠低鸣,喝醉了的和尚抱着酒坛子从桌子上跌到了桌子底下又滚到古树旁,草屑和方才浸了白北冥倾倒下来的酒的泥土沾满了袈裟他似是也不知,半醉半醒的话就更多了。
他此先是来取草药,又恰逢法莲寺老主持归海大师圆寂十周年祭,还要买些菩提香琉璃纸箔回去诵经念度,并不知沅芷要同那苍云国衢州的瓷器商人成亲了,方才见了红艳艳的喜帖,始觉惆怅。
归海大师圆寂那年的夏天似是格外漫长,沅芷的父亲跟随商队的船外出走货,她来法莲寺为父求取平安符,还给莲渊带了用海棠和山梨花新酿出来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