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莲渊着实不是一个好和尚。

和尚哪有第一次下山化缘就要酒的。

莲渊却是。

以前的佛诞日也是僧人们下山为各家各户开法坛做祭祀祈求福祉。

第一次见到莲渊时，她已经跟父亲学酿酒学了三年，手艺活儿，勤学勤练着也就渐渐的功有所成了，人人都知酒匠沅家的小女儿不过十三年岁便能独自打理一家小酒馆了。

父亲也常常揶揄她好好打理着，赚的银子自己一分不要，以后都是她的嫁妆。

莲渊来化缘时她正露胳膊挽袖子和两个伙计烧酒糟，粮食掺杂着酒不像酒的味道着实不大好闻，还浓烟滚滚的熏着人的脑袋昏沉沉，是以有店小二一脸大白天活见鬼的样子来说外面有个小和尚不要银钱不要斋饭偏讨要一坛子酒时她一度以为自己被熏的耳朵已经不好用了。

想着，心底里也着实有些奇怪，于是她便当真提了一坛子酒转去前面的店铺，远远就听见有人用筷子敲打着瓷碗，一声长一声短的，语调里也十分不耐，“看什么看，没见过和尚还是没见过小爷这么好看的和尚，都说了小爷不要你这钱也不要膳食，你这里到底有没有酒？没有小爷就去别的酒家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奇怪，酒馆里怎么会没有酒？”

沅芷扬声道。

说着，在小和尚转眼看过来时，她大步上前，把酒坛子放在他面前的木桌上，“小师傅，请吧。”

小和尚果真掀开酒封，将鼻子凑上前去细细闻，随即微微眯了眼，叹一声，“好酒！”

明明不过与她相差无几的年岁却十足十一副长年浸迹纸醉金迷的做派，看的沅芷直发笑。

“你这小和尚倒是有趣儿，出家人不是讲求遁入空门是要舍七情断六欲，酒不碰荤不沾的？”

“姑娘却还是给了我一坛酒，如此说来，姑娘你岂不是更有趣？”

他单手提着坛子倒酒，缓声打趣。

沅芷看着酒入瓷碗似是山泉破冰哗啦响，只是笑，不置可否，父亲也总是说她“离经叛道。”

和尚自然是不能饮酒的。

小和尚自打记事起就已经被剃了光头跟着师傅师兄们念经了。

师傅说他慧根高，有佛缘。

不过是他念一本佛经便能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小和尚也从小就心性顽劣。

溜猫逗狗，法莲寺里时常能见着狸花猫三花猫横在古树枝头，狗卧罗汉座下，香烛桌案旁，捕鸟，关进竹笼子挂满一排廊檐，也逮鱼，用的是师兄们的僧袍，从山间溪涧兜回大大小小的青花鱼扔进莲花池子里养。

因此被罚着抄写佛经，面壁思过也是常有的事，师傅总是说他一点也不端庄严正，还屡教不改，为此竟愁白了一大把胡须。

后来寺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男人来时是一个风雨大作的晚上，着一袭黑衣，满身是伤，腰间挂着两柄圆月弯刀。

师父慈悲，收留了男人在寺里养伤，几个月后男人索性也剃了头发，皈依了佛门。

男人说他从关外来，那里有一年四季呼啸不止的长风，水草丰茂，绵羊胡狼，马踏原野，和烈如大火的酒。

男人的酒装在一个缀满宝石精巧雅致的皮壶里，偷偷拿了给他喝，当真是烈如火焚，喝下一口便觉能大醉三天。

“火辣辣的烧到心里，没有你的酒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