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摇头道:“现在想要胜,只能靠他自己。”
黄坚着急道:“对方可是拿着刀就能硬抗知著的天才,宋乾能行?”
顾苏沉默片刻,说道:“谁说……宋乾就不是天才?”
手是宋乾的手,剑是三爷的剑。
这只手曾无数次摸过三爷的剑。
尽管宋乾只能笨拙地格挡劈刺,在身披十余创后,依旧险而又险地挡住了杜春蝉的刀。
左肋断骨传来的疼痛愈发沉重,而那柄剑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清晰的裂痕。
杜春蝉单指抹刀,割出一道腥红的血迹。
刀光愈盛,真气愈盛,杀意愈盛。
襄水派秘传的刀技,断水!
“不好!快躲!”黄坚和傅子惠低声喝道。
这是要杀人的一刀!
宋乾死死盯着那一抹璀璨的刀锋,盯着杜春蝉冰冷又灼热的眼神,手指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但他没有躲。
他体内真气开始有些不受控制,莫名其妙地向持剑的右手流淌而去,有一丝淡淡的光辉从剑身四散而出,刚开始并不起眼,但随着一缕烟霞从剑中飘入空中,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这柄剑的异象仍未结束,而是随着宋乾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表面那层银光可鉴的剑身裂缝中一道又一道光辉渗透而出。
刀锋未至,真气已至。
宋乾手中剑终于低鸣一声,随后爆出模糊的真气。
张孝伯瞪眼如铜铃。
此时浮屠僧已经面色凝重站了起来。
“这是……真气附剑?”傅子惠先是震惊出声,随后眼神狂热道:“这家伙真的是刚摸过剑?”他本是于剑道也是造诣颇深,眼力之毒辣,少有人与之比肩,甚至连顾恪简都不敢轻易言胜。
黄坚一边盯着宋乾那柄剑上愈发彪炳喧嚣的剑痕,一边小声问道:“杜春蝉在刀道上天赋惊人,这我知道,但看你这样子,宋乾难道更甚于杜春蝉?”
傅子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有没有听说过西蜀藏剑阁的剑量?”
“你是说那个藏剑阁用来测量门人弟子剑道天赋的东西?”
“不错。将自身真气灌入剑量,根据生出的几分剑气,便可得知真气与剑气的共鸣程度。听闻这一代藏剑阁最出色弟子在踏入见微前可生出八分剑气,足见其体内真气已有剑气的八分成色,犀利无匹。”傅子惠继续说道:“也只有这等近乎于剑气的真气,才能做到真气附剑的程度。”
黄坚目瞪口呆道:“你是指……这小子真气已近乎于剑气?他没踏入见微,应该还没有铸剑意吧?”他虽不使剑,但对铸剑意这种玄乎的事情亦有所耳闻。
只有踏入见微方能压缩体内真气,将真气凝实至近乎剑气。但想要真正地把真气蜕变为剑气,则必须铸剑意不可。
因此须在铸剑意之前晋入见微,乃是绝大多数江湖人的常识。
“按常理说的确如此……但有些怪胎实在不可以常理计,比如孤山剑林方乃庵之子,听闻天生剑骨,乃是一出世便是浑身剑气的妖孽人物,压根不需要过铸剑意这道被多少江湖武夫视为剑道天堑的门槛。”他言语间已有一丝失落的羡慕。
傅子惠踏入见微后亦是踽踽求索,于山中坐困愁城三载,才抓住那一丝不可说的契机一举铸成剑意,于今执剑十五年,即便算上顾府本宗,也是屈指可数的剑道强者。铸剑意一事的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他比谁都刻骨铭心。
“那你说这小子没有铸成剑意吧?”黄坚疑问道。
“应该没有,我能够感应到那附于剑表的并非剑气而是真气,否则宋乾一身可称跨境的剑气,只须出手几合,压根没有杜春蝉拿刀的机会。”
“那剑怎么看样子像是裂开了一般?”
“那不是开裂,而是真气游走于剑锋之上所循的纹路。”傅子惠道:“不管如何,这宋乾于剑道一途,已经是我平生所罕见的天才。”
在人群中偷偷摸摸围观的楚逢柯摸了摸鼻梁,冒出了一句不知所云的话:“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带着朦胧的血色,杜春蝉这一刀以无比惨烈的气势,切入宋乾横剑之中。剑光与刀光之间来回迸溅碰撞,斩落了庭外梧桐一片青翠的绿叶,斫刻了红漆门柱数道醒目的深痕,斩碎了中庭角落一块水磨青砖。
顾恪简挥袖,在顾苏桃花和众多学生面前筑起一道巍巍气墙,拦下了四散飙射的真气。
“糟糕!”郭一暝率先察觉到不妥。
孙彦舟则死死盯着宋乾,眼光愈发深沉。
刀光消弭,剑光却还剩一道。
满身鲜血的宋乾仗剑而立,剑锋所指,正是杜春蝉的脖颈。
…………
“爹,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佩服他?”
天生剑骨的小男孩一边舔着红艳艳糖葫芦上橙黄剔透的糖渣,一边疑惑问道。
身为孤山剑林剑首的方乃庵牵着儿子在襄阳城里走着,想了想道:“三公子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很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听你娘给你讲故事?”
“因为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子呀。”
“对,三公子就是这样,在事情发生之前,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