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山大营中营建得犹如县衙或者府衙一般。高大的院门之外,两座青石狮子张牙舞爪,向人们宣示着这里的威严。
在高大的青石砖墙围拢之下,是五进五出的大院子。
位于前面的大堂是一座歇山顶式殿式建筑,气派庄严。里面的布局同县衙当中县太爷升堂断案的地方颇为相似,只不过少了一班拿着水火棍耀武扬威的衙役。
在整片建筑的最深处,重重房屋围拢之下,是一个静谧清雅的小院子。这里正是钰山大营指挥使大人处理日常公务和居住的地方。
在位于东厢房位置的书房之中,指挥使薛知涛望着匆匆而入的邵都头,问道:“门口聚集的人都散了。”
“散了。”刚刚进来的邵都头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道:“都散了。卑职出去,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都理解大人的难处,都说可以再晚些日子发饷银,没问题,他们都乖乖地回后右营去了。”
听了邵都头的话,薛知涛冷笑一声,说道:“你虽为后右营的主官,但平日里,大部分时间你都待在中营,很少见你去过后右营。没想到,你把那儿的人管得挺听话,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全都劝回去了?”
见薛大人语气之中略带质疑,邵都头说道:“卑职虽然身在中营,为薛大人鞍前马后效劳,不过,卑职对后右营的管辖可是不敢懈怠一丝一毫,大事小情尽在卑职掌握之中。后右营的众多军士对卑职是十分的尊敬,卑职的话他们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薛知涛呷了一口茶,将茶碗复放回桌上,冷冷地说道:“后右营的人恐怕是对棍棒言听计从吧。”
见上官如此说,邵都头回想刚刚进来之时,同在书房之中请辞而出的杜都头,心道: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先跑到大人这里告我的黑状了。
见上官已经了解了一切,邵都头不敢再隐瞒,苦笑道:“卑职见大人近日因公事操劳,十分的疲惫,故而不想让大人再为这事操心。用棍棒将他们打出去,也是没法子的事。这年月,只要有钱,仇人都能化敌为友。若是没钱,就是把亲爹老子请来也不好使。”
薛知涛一挥手,制止了对方的话,说道:“行了,什么亲爹不亲爹的,你小子尽讲些诨话。哎,眼下拖着他们的军饷不发,也是没法子的事。为了迎接高太尉巡阅咱们两浙,咱们营那可是能使的劲全都使上了。从外面的军营借了那么多的兵,不给人家银子,人家能给咱们出力吗?安抚使大人让咱们代诸军营接受殿帅府巡检,却又不肯多给银子,本官不从饷银之中挪一部分,能行吗?看眼下这情势,纵然到年底,估计整个后右营的饷银也发不下去。这段日子,后右营的人你可得给我看紧了,既不能让他们闹事,也不能随意的打骂,得安抚好军心,后右营的活儿还得让他们干好,不得出任何的差错。”
听了薛知涛的话,邵都头在心中不禁暗骂:说的容易,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敢能做到。但邵都头一向擅长奉迎上官,纵然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也绝对不会当着上官的面显露出来。
手下所管之人全都聚到中军大营的大门前闹事,无论用多么充足的理由去解释,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邵都头转念一想,唯有把管束下属不严的罪责推出去,方可摆脱自己管治无方的责任。
于是,邵都头苦笑一声,说道:“薛大人,卑职平日里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中营鞍前马后为您效力,这您也是知道的。其实卑职早已将后右营日常管理的事务全都交给了柳副都头。谁知柳副都头告假回家竟一去不回,到现在都快俩月了,究竟去哪儿了,为何不回,连个信儿都没有,他拿军营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客栈吗?卑职想,如果柳副都头能早早地回来,在后右营勤加管理,断不至于出今日的事的。”
见邵都头提起了柳青,薛知涛的脸色更难看了,用手在书案上一拍,说通:“你不提他还罢,一提他我就来气。他竟敢欺蒙本官,当着我的面说三五日便回,谁知一去杳无音信,这不是擅离职守,违令不尊吗?等他回来了,本官绝不轻饶。”
邵都头说道:“柳青已经违反了军令,我们何不消了他的军籍,将他扫地出门,然后画影成像,发往知府衙门,让知府衙门全城通缉缉拿他这个逃兵。”
听了邵都头的话,薛知涛连连摇头,说道:“你的法子可以逞一时之快,却要误本官的大事。你看前面操演场上那整齐的队伍了吗?没有柳青带来的三十多人在那儿领着带着,能行吗?我们现在如果处置了柳青,这些人一怒之下愤然离去,我们操演多时的阵列立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离殿帅府前来巡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可出不得一星半点的差错。如果把这件差事办砸了,莫说你我头上的乌纱帽,就是脑袋保不保得住,都难说。好了,先不说柳青了。等巡检完毕,再慢慢找他算账。眼下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再找一百多个年轻力壮的来冒充咱们营的军士。安抚使大人要我们在巡阅之时,至少凑齐一个营的人数。一个营五百人,现在咱们才凑了三百多人,还差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让本官上哪儿去找,哎,愁啊。”
邵都头眼珠上下一骨碌,计上心头,说道:“既然大人已经从附近的军营借了三百多人,再向他们借一百多人,又有何妨?”
“再借一百多人?谈何容易。你知不知道,这三百来号人可是我走遍附近的各个军营,精挑细选出来的。各军营剩下的那些兵,大部分都是找关系投门子进来的,一个个高的高、低的低、胖的胖、瘦的瘦不说,而且好吃懒做,跑不了几步就连咳带喘的,让这些兵来给咱们撑场面,非误了大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