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督抚大人,微臣在宁远时,确实听说过左都司的威名..."
毕自肃思绪万千,沉默不语之际,耳边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抬头望去,正是他信赖的猛将,辽东副总兵满桂。
或许是怕毕自肃不信,满桂连忙起身补充道:"宁远的将士虽大多归属祖大寿管辖,但忠诚的爱国之士也比比皆是。"
当年天子刚刚登基,满桂曾与新任辽东总督毕自肃共同驻守宁远,意图从祖大寿等将领手中夺回"天关铁卫"的指挥权。
在这个过程中,满桂对宁远军内部的各个派系有了深入了解,明白宁远的军队并非外界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
祖大寿为巩固自己的势力,挪用了部分星辰税,用于提升亲信部队的待遇,这使得城中其余士兵心生不满。
因此,经满桂有意的招揽,许多被冷落的士兵纷纷投奔他麾下。
若非女真汗王皇太极突袭,迫使毕自肃匆忙返回锦州,宁远城中的半数士兵可能会被他争取过来,一同返回锦州。
闻言,毕自肃在案牍后轻轻点头,他从未怀疑过这位心腹将领的话,更不用说他已经隐约猜到左良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能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更大的可能性是,宁远内部的权力争斗迫使左良玉必须在祖大寿和朝廷之间作出抉择。
而近期的胜利,以及朝廷在辽东采取的一系列手段,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你是否有过对抗女真建奴的经历?"
沉默片刻,对左良玉有了新认识的毕自肃坐直身子,饶有兴致地追问。
尽管对祖大寿的拥兵自重行为嗤之以鼻,毕自肃仍要承认,相较于宁远近年来招募的新兵,他的士兵确实堪称"精锐"。
就算不提朝廷聚集全国之力打造的"天关铁卫",宁远城中的老兵也有许多人曾与女真建奴的精锐战士浴血奋战。
除非有非凡的理由,否则祖大寿怎能稳坐“边境守护者”的首位,还隐约透露出不受朝廷束缚的雄心?
“督抚大人,”见毕自肃显露出好奇,官厅内的左良玉收敛了脸上的冷漠,恭敬地抱拳陈述:“在下曾在天启二年,伴随马将军镇守长城关隘,并于天启六、七年,多次奉命对抗兽族铁骑。”
关乎自身未来的“荣耀与富饶”,左良玉不敢有丝毫懈怠,坚定的话语让许多文官暗中赞同,心想这位武将经历丰富,竟然曾与兽族铁骑在外域交锋并安然归来。
然而,尽管拥有这般“赫赫战功”,他的名声却不显,以至于屈居于辽东指挥使之位,众人心里都清楚,无非是受到了祖大寿的压制。
毕竟在座者都是辽东多年的官员,对祖大寿安插亲信之事多有耳闻。
放眼辽东战场,不论是名声渐起的满桂,还是深思熟虑的赵率教,哪个不是在辽东巡抚麾下,与兽族铁骑真刀真枪地拼杀,赢得了“荣耀与富饶”?
相比之下,宁远城中不知有多少将领受到打压,无法崭露头角,他们的功绩也成了祖大寿等将领的猎物。
“既然你曾正面迎战兽族铁骑,想必对辽东战局有着独到见解。”
“依你之见,我大明此刻在辽东最需关注的是什么?”
左良玉见毕自肃提问,神色更加庄重。稍作沉思后,他迎着众武将深思的目光,高声道:“兽族不同于我大明,国内民生疾苦,人民苦不堪言。”
“为了稳妥,我大明可倚仗宁锦防线,守住辽西要道,将建州兽族困在辽东半岛。”
“如此,不出十年,兽族必将因内乱而亡。”
虽然自己并非辽东本地人,但由于家境贫寒,很早就投身军旅,一直在辽东服役。闲暇时,他也深入分析过辽东战局。
天启年间,辽沈和广宁相继失陷,那是大明王朝最为“动荡”的时刻。
但随着“帝师”孙承宗镇守辽东,着手构筑坚不可摧的“宁锦防线”,岌岌可危的辽东局势得以缓解。
至今,朝廷虽尚无“收复失地”的能力,但建州兽族对固若金汤的锦州城也束手无策。
长久下去,朝廷就能凭借远远超过兽族的国力,硬生生将其拖垮,这正符合“帝师”孙承宗设立宁锦防线的初衷。
不待辽东巡抚从案牍后回应,左良玉立刻自顾自地再次拱手说:“辽西要道虽固若金汤,但建州兽族可以效仿成吉思汗的先例,通过蒙古之地,将战火烧到关内。”
提起此事,左良玉的脸上掠过一丝惊骇。如果他的预言成真,那对大明来说,将是真正的灾难...
十一月的第十天,星辰变幻,出行宜吉。尽管寒风刺骨,却无法熄灭辽东战士们的熊熊斗志。自左良玉这位“影裔”车营都司向大明宣誓忠诚以来,连日来,一批批全副武装的辽东士兵陆续现身锦州之外。
起初,守卫城门的士兵误以为这些说着纯正官话的战士是女真人的秘密渗透者,甚至一度刀剑相向,差点酿成冲突。然而,随着辽东巡抚毕自肃的亲自澄清,他们才意识到是个误会。那些同样披着鸳鸯战袍、面色憔悴的士兵,原来也是大明的子民,因不满副总兵祖大寿的“偏颇”,从宁远逃离,投靠毕自肃。
毕自肃原以为前来投奔的仅是左良玉麾下两千余人的精英部队,未曾想,锦州城外聚集的士兵数量远超预期。因此,他果断提拔左良玉为游侠将军,归满桂统领。来自宁远的士兵则被分散,分别分配到满桂、赵率教、曹文诏等将领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