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便都从大堂挪到后院。
院中一口古井,上覆木板,两棵白桦树,遮出绿荫。
穆、卫二人听夏云鹤吩咐,将六具探子尸体抬到绿荫空地。
夏云鹤看向老板娘,问道,“你丈夫呢?”
女人指了下柴堆,又开始嚎啕大哭,众人搬开柴堆,果然,一具死不瞑目的男尸。
夏云鹤装作不经意,瞄了眼女人双耳,并未看见伤口。
想到那枚带血铜耳环,夏云心中道:这女人……有问题。
她见三娘还在女人身边安慰,便出声道,“三娘,你和钱公公一起,去庖屋看一看有没有别的吃食。”
钱盒儿:“夏大人,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夏云鹤凑近钱盒儿,一本正经低声说道,“庖屋里可能还有一具尸体,劳烦钱公公帮忙探查一番,外面交给我们几人。”
钱盒儿信了半分,叫上三娘往庖屋中去。
“奴家真的命苦,本以为能跟着丈夫过上好日子,哪知他就这么死了。”老板娘边哭边往夏云鹤身边凑。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夏云鹤突然问道。
妇人一愣,结巴道,“白,白月。”
嗯?
是吗?对自己丈夫名姓如此陌生?
眼见暴露,妇人脸色一变,从袖中摸出弯刃匕首,径直砍向夏云鹤脖颈。
臻娘惊呼一声,千钧一发之际,卫斯昭拽着她堪堪躲开,臻娘急忙过来探查夏云鹤有没有伤到。
穆修年一剑挑飞这人匕首,就要结果这人性命。
“剑下留人!”
穆修年问道:“夏大人,留她做什么?”
夏云鹤看向这妇人,问道,“这家店的女主人呢?”
妇人冷笑一声,“混在羊肉中做成包子了。中原人都该死,夜不收更该死!”
话音未落,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向前一冲,撞上穆修年剑尖,由长剑贯穿胸膛。
“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一点……消息……”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狠狠盯着夏云鹤,直到没了气息。
……
烈日炙烤大地,一丝风都没有。
钱盒儿开了庖屋门,跑到众人面前,摊开手帕,一只油汪汪的铜耳环。
“尸体没找到,林统领从包子中找到这个。”
夏云鹤摸出帕子,两枚铜耳环合并一处。
这家店的老板娘……尸骨无存。
不敢想象这夫妇生前遭到怎样的折磨……
她凝视血泊中的妇人,伸手拨开她耳后发丝,露出双狼头刺青。
居然还是个头领……
卫斯昭道:“老板娘我以前见过,没想到竟是北戎探子?”
夏云鹤在女人耳后轻轻摸索,手指触及一块凸起,那里与皮肤不甚贴合。
她命人打来水,渍面细濡,以指轻挑妇人面皮,徐徐揭去假面。面具既除,一张异域特征的面庞出现。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穆修年问道:“那她既是探子,进店时看见她好像哭过,她哭什么?”
林仓扶着门柱,有气无力说道,“面具与人皮贴合处钻进沙子,磨红了眼睛。”
重新包好两枚耳环,夏云鹤问,“此地归何处所管?”
卫斯昭道:“此地三不管。”
既如此,夏云鹤招呼众人,移薪于客栈外空地,分列两堆。又将七具谍尸,连同店主遗体,共陈于野。还有那些肉包……
夏云鹤掏出那一对铜耳环,轻轻放在无名店主身边,替他合了双眼。
为防止野狼吃掉尸体,众人点燃柴草堆,将尸体火化。后找来干净陶罐,将两堆骨灰分别装了,挖坑埋下。
北戎人挑在三不管地带,虐杀这对夫妻,如今替他们报了仇,亡魂自当瞑目。
做完一切,太阳快要落山。
夏云鹤吩咐装满水囊,重新分配了糗粮,拿出一部分煮粥。
吃粥时,穆修年说,马棚里有七匹马,还有一架板车。
有了马匹与板车,就有了代步工具,众人无不振奋。
翌日一早,众人套好车,铺以软布,将林仓安顿在板车上。
几人商定,臻娘与三娘共骑,卫斯昭替林仓驾车,钱盒儿、夏云鹤一人一马。
穆修年通晓驭马,便管着剩下三匹马。而后,问夏云鹤,“夏大人这身子骨能骑马?”
夏云鹤咳嗽几声,踩着马镫上了马,轻夹马腹,“骑马总比走路好。”
彼时天气晴好,几人悠悠乘着马,往鄞郡继续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