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参军!一刻不曾晚!”
徐羡之拔剑在手,一脚踹飞铜漏:
“二城不过一个半时辰的路,接了流星马传信到现在,却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檀二爷,你欺我是文人?!”
檀道济抱拳折腰,面目如古井:
“夏口、汉阳渡江而来,午时南风逆流,水路难行。更兼二城初下,辎重甚多,不宜轻易抛弃。”
“主将的军令里,提到夏、汉的粮草辎重了吗?”
王敬先以龙泉掷地,厉声道:
“是本将从军帐里传下的令,这令没传个明白,是我失职,不干他人。任你军法处置就是!”
徐羡之眯眼冷笑:
“号令不明,主将之过;遵令不严,副将之失。判得判失,是我老徐的主业,三爷,别着急戗行——
白直的大将,我是打不得;可他那青面的副将再是个宝贝,还不许我这军曹碰上一碰了!檀道济,管你歃过几碗血,刘将军早使我三令五申:军法不留情,军中无兄弟!押卫判官何在?将这绿螳螂拖下去,痛打五十军棍,捡细棍子,照死打!
大小校尉们听着!三日来军中大酺,你们无令外出,嫖了几个院,钻了多少空,都在我老徐的账本上记得明白。他檀二爷自是精钢铁骨般抗揍,你们呢?你们谁能捱下三十军棍还喘的匀气,我他妈叫你们爹!
徐羡之愧对铁佛的名号,我老徐当不起佛,我就是条恶狗!谁不听话,我就扑杀了谁!
你们这些校尉,我不管你们从前是山匪、是流贼、还是他娘哪个州郡里打散了的孬种怂逼,如今在白直军领兵,再不许由着江湖上的路数。我管你是龙是虎,杀场上鼓声一响,亮出爪牙,全他娘给老子上!可在军中,我不允许有龙有虎;主将的军法,一是一,二是二,给我趴好卧好听好呵!万众之聚,事有异变,或有营啸,或为哗乱,我为军曹,岂可不虑!”
五十军棍砸落,徐羡之轻声道:
“白直军副将安在?”
檀道济艰难爬起,和着校场泥浆,抚抚腰后血污,一声叹笑,挺身嘶吼道:
“在!”
“整汝部下,谨守始终,听我命令!”
“是!”
“当今主昏国乱,戎兵四起,荼毒流民百姓。我万众相会于楚,刀斧在手,共行天诛!愿将士力合心齐,同奉军纪:有战死而荣,勿退生而辱!三军用命,主将有厚赏;行伍生乱,我自加诛戮!”
大军侧目,无人再以懊恼之情挂相上头。徐铁佛瞥一眼主将军帐,里面静悄悄没个动静……
“刘将军?刘将军!”
刘寄奴慵抬眼皮。
“三军集结已毕,下令吧!”
“外面日头还大吗?”
徐羡之捋了捋额头汗渍,布甲上都起了白碱:
“大着,午后热的很。”
懒洋洋翻过身子,刘裕面壁而卧,喃喃道:
“那个傻鸟还没进营?”
“斥候紧盯着他,说是拽着三五条细犬,辕门外的林子里,撵兔子撵的欢。”
“妈的,晾着老子?老子偏不去迎他。老徐,你得看好了傅轴子,把他弓刀都下了?”
“放心吧。刚点了大军,士气正旺,刘将军,到底打不打?”
“啊?”
“不是说要打黄州?”
“谁他娘说要打黄州!稻子熟了吗?等他娘稻熟再打!”
“那就是揍那兔崽子。我早想干他两父子了……”
“卧槽,哗变可是大罪。老子八字不硬,当不起造反的桓玄。”
“那到底打谁?”
“羡之你一介文职,天天打这个揍那个,戾气这么重?”
“……”
“大军不许动,给我老老实实围着校场站好。”
“干站着?”
“有尿了拉裆里,湿站着也成。我说了,大军不许动,枪刀不许撂,筋弦不卸弓——这万把来人,给老子在帐外站好。”
“刘将军,那我呢?”
“老徐,怎么?咱俩钻一被窝睡会儿?滚蛋,一堆儿站着去!甭来吵老子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