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时期北方人口暴增,人均耕地急剧下降,这种撂荒换田的耕种方式在北方已经基本消失,一部分水源较少的地区只好逐渐改为种植生产周期更短、肥力要求更低的春小麦,从而节省人工成本,那么他们在农闲之时也可以选择去做散工。
冬小麦产量高,亩产基本在三石左右,而且冬小麦磨出来的面粉比春小麦更有筋道,更受上流社会的青睐,所以在一些水资源丰富、人口更密集的地方,世家豪强依然会让佣农选择继续种植冬小麦,烧田还肥后再购买过冬的牲畜饲料。
徐州地处淮河流域,水资源丰富,以种植冬小麦和水稻为主,但这个区域温度特别适宜,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桑麻田。
冀州甄氏的粮,徐州糜氏的布,益州吴氏的锦,衣食造就了东汉末年的三大豪门,都是贼有钱的那种。
益州、荆州和扬州地处长江流域,水资源是最丰富的,气候温度适合,主要种植产量高又耐寒的梗稻,春末初夏播种,秋后收获,肥力不足的情况下,生长周期需要五个月。
初秋温度在28度以上的地区,包括荆州南部、扬州南部和交州全境都可以一年种两次不耐寒的籼稻。
籼稻生产周期短,春种初秋就能收获,然后在初秋进行抢收抢种,可以实现一年两熟,对劳动力和土地肥力要求很大。
粳稻亩产一般在四石左右,肥力足够籼稻亩产能达到五石左右,如果一年两熟,籼稻就能创造每年亩产十石的记录。
可是东汉的肥料资源极其缺乏,依然局限在烧田还肥阶段,对绿肥、饼肥、复合肥的运用基本为零,一年两熟很难实现,在人均耕地极其富裕南方,依然流行着撂荒换田的耕种模式,通过这种模式,外加烧田还肥,能间接实现一年两熟。
各州条件的不同,也就导致各种粮食价格的差异极大。
在洛阳城,最贵的是冬小麦磨成的面粉,每石超过1000钱;春小麦磨成的面粉,每石约900钱;舂好的籼米,每石约600钱;舂好的梗米,每石约500钱。
接下来就是各种残次品,冬小麦磨面粉筛剩下的麦壳粉每石约300石,春小麦的麦壳粉每石约250钱,梗米和籼米舂出来的残米每石都在200钱左右。
最后是各种没有加工过的粮食,冬小麦自然是最贵的,每石150钱左右;春小麦和梗稻每石都在120钱左右,籼稻每石100钱左右,小米、黄米、大豆等杂粮每石都在80石左右。
随着南方三州的不断开垦,东汉的粮食主产区已经逐渐从华北平原转移到长江中下游平原,然而北方人已经习惯将小麦作为主粮,哪怕大米口感更好,稻谷的价格还是上不去。
东汉末年4600万的人口中,荆州约640万,冀州约580万,益州约580万,豫州约520万,扬州约440万,兖州约420万,司隶约320万,青州约300万,徐州约280万,幽州约260万,交州约120万,并州约80万,凉州约60万。
6.9亿亩耕地中,荆州约1.0亿亩,冀州约0.7亿亩,益州约0.9亿亩,豫州约0.5亿亩,扬州约1.1亿亩,兖州约0.5亿亩,司隶约0.3亿亩,青州约0.4亿亩,徐州约0.5亿亩,幽州约0.3亿亩,交州约0.2亿亩,并州约0.3亿亩,凉州约0.2亿亩。
荆州、扬州和益州如果全部种上粳稻的话,一年的粮食收成就能达到十亿石,按照每年人均20石粮食来算的话,单是这三州就能养活全国4600万的人口规模。
可惜南方的水稻种植多是水田,在肥料极度缺乏的年代,耕地的肥力全靠自身恢复和简单的烧田返肥。
南方耕地多,为了保障粮食产量,还是以换地耕种为主。
这样对折算下来,南方三州的粮食产量只有5亿石左右,只能养活2000万左右的人口规模,而且益州由于粮食外运难,气候又适合,已经开始大面积种植桑树,进入蜀锦的辉煌时代。
荆州的人口高达640万,比扬州整整多出200万,而扬州的耕地面积还要超过荆州,所以整体来看,南方三州只有扬州的粮食是富余的,荆州和益州只能保证自给自足。
交州是南荒地区,运输成本太大,以自给自足为主。
至于小麦主产区,春小麦的亩产只有二石左右,冬小麦能达到三石左右,算下来冀州能养活700万人口,豫州能养活500万人口,兖州能养活500万人口,司隶能养活300万人口,青州能养活400万人口,徐州能养活500万人口,幽州能养活300万人口,并州能养活300万人口,凉州能养活200万人口。
并州和凉州是四战之地,大部分地方又严重缺水,种植春小麦都费劲,多是种植更耐旱的小米和黄米,方便战时抢收。
司隶的耕地大多是被用来种植蔬菜等经济作物,从而供应给皇宫和众多达官贵人的日常食用。
青州和徐州虽然耕地较多,但这个区域气候适宜,种麻田的收益远高于种小麦,当地的大部分世家豪强自然是向利益看齐,安排越来越多的佣农种植麻田,导致粮食越来越少,从而难于负担数量不变的田赋,最终引发了黄巾贼的复起。
周忠是扬州在洛阳城的领头人,自然是全力从扬州往洛阳运粮,此时洛阳太仓内的240个地窖仓,平时基本上会屯满200万石以上的稻谷,极大稳定了洛阳的粮价。
这个措施拉动了扬州粮价的上涨,扬州的积极性也很高。
其他各州则全力支持凉州和并州,保障了军粮的稳定。
扬州世家赚了钱,又保障了粮食安全,算是双赢。
洛阳太仓的240个地窖仓都是长宽11米、深7米的的密封仓,每仓可以屯粮一万石,目前大部分都屯满了梗稻。
周忠给的计划是两个,第一个是直接回收洛阳百官的粮俸和军队的粮饷,如果有人坚持要半粮半钱,一律发放籼稻,这样太仓的粮食就可以先行运往函谷仓和孟津仓。
第二步,就是以每石120钱持续收粮,简单粗暴。
函谷关和孟津仓原有的粮仓都比较小,只能屯粮10万石,平时能满足2000兵马半年的日常开销。
这次我下旨扩建的是100万石的大型粮仓,未来的目标是200万石的超大型粮仓,准备长期开展以粮易马。
我当场给周忠批过去5亿钱,作为今年收粮的初始资金。
周忠收到批条,也是干劲十足。
他是扬州的领头人,给扬州的粮食找销路本就是他的责任,再说他可是九卿大司农,有钱的大司农才是真正的大司农,没钱的大司农只是受气包。
周忠出宫后第一时间放出消息,洛阳的粮价瞬间上涨起来,尤其是舂好的梗米,每石涨到了550钱以上。
洛阳城里的官员接近一万,再加上六千羽林军和禁卫军,每个月发的粮俸和粮饷都在20万石以上。
今年这些粮俸大部分都是梗稻,小部分是籼稻,而达官贵人家里吃的最起码也是白米饭,北方人则更喜欢白面粉做成的烧饼和蒸饼,那就只能将粮俸都卖掉换成钱。
洛阳城还生活着几十万的普通百姓,他们大部分是吃不起白米饭的,家境一般的还能吃残米做成的米饭,或者是磨麦剩下的麦壳粉做出的麦饼,洛阳的粮价就是这些人在支撑着。
舂好的梗米平时每石500钱左右,当然平时都是按照汉斤来卖的,1石等于120汉斤,那么1汉斤差不多是250克。
平均算下来,这舂好的梗米平时要4钱每汉斤,这1汉斤已经足够那些毫无运动量的达官贵人们一天的食量。
再加上配菜之类,他们五口之家每天的开销在50钱左右。
人均每天10钱,当然在外面就食平均就得20钱以上。
这样每个月就是1500钱,差不多是12石,也就是说百石俸在洛阳城就可以过得上比较体面的生活了。
按照惯例,大司农每月1日起就会派人按照造册去发放上月的俸禄,洛阳这么多官员,合计20万石以上的粮食和1亿枚以上的五铢钱,哪怕用马车拉都得好几千车,自然是得从月头一直发到月尾才行,周而复始。
钱俸自然是按照数量,但粮俸可就有差异了。
冬小麦、春小麦、梗稻、籼稻、小米、黄米和大豆,一共七种主要的粮食,具体如何发放就需要发挥大司农的智慧了。
如果谁不愿意让他回收粮食,那就可以发放每石100钱的籼稻,至于每石120钱的梗稻,自然都得留着。
冬小麦和春小麦可以保存更长时间,都可以留着。
小米、黄米和大豆蒸煮方便,一般充当军粮。
水稻舂为大米,小麦磨为面粉,工作量都很大。
每个成年劳力一天正常只能舂8汉斤的稻谷,梗稻的话能出4汉斤梗米、2汉斤残米和2汉斤稻糠,籼稻更易碎就只能出2汉斤的籼米,会剩下4汉斤残米和2汉斤稻糠。
梗米和籼米口感差异较大,北方人更喜欢有嚼口的梗米。
残米每石200钱,稻糠是很低端的饲料,每石20钱。
这样算下来,一石梗米的成本就是二石梗稻和一个成年劳力一个月的工钱,再减去半石残米和半石稻糠的价值。
洛阳的人工成本是比较高的。
一个成年人做工必须得能养活两个人才行,哪怕不考虑有菜有肉,只吃残米饭管饱,那一人一天的在洛阳的生活成本也得五六钱,这一个月的工钱算下来至少得三四百钱。
按照工钱300来算,一石梗米的成本就在420钱左右。
一石籼米的成本是4石籼稻400钱,加600工钱,减去2石残米400钱,减去一石稻糠20钱,580钱左右。
至于面粉,研磨的成本就更大了。
小麦研磨之后筛掉麦粉,剩下的白面粉可以制成烧饼、汤饼和蒸饼等,是洛阳上流社会的主食,自古以来北方就主产小麦,小麦已经俘虏了北方人的胃,而且比大米更抗饿。
舂米的工具可以是结实的木盆和木锤,但磨麦必须有专门的石磨才行,靠的是石磨本身的重量,大多得强壮的男性劳动力才干得动,畜力当然更好,但费用更贵。
磨麦的出粉率倒是挺高,一般二石小麦就可以出一石的面粉,剩下一石为麦壳粉,做出的麦饼口感也还不错。
一个强壮的男性劳动力,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磨完一石的小麦,也就是两个月才能出一石面粉。
强壮男性劳动力的价格自然比普通劳动力贵,这两个月才出一石面粉,单是工钱就得八九百钱。
冬小麦的面粉更有筋道,而冬小麦又必须在更暖和的区域才能种植,所以价格一直都比春小麦贵很多。
一石冬小麦面粉的加工成本是二石冬小麦300钱,加上900钱的工钱,减掉一石冬小麦麦壳粉300钱,平均在900钱左右。
一石春小麦的加工成本在850钱左右。
冬小麦面粉一直是供不应求的,研磨技术都掌握在冀州甄氏为首的世家豪强手上,价格的上涨会比较明显,而春小麦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价格反而比较稳定。
周忠的计划,直接导致每月通过官俸流入洛阳城的梗稻减少,而官方梗稻的收购价又一直卡在每石120钱,直接就让市面上粳稻的价格升到130钱以上,甚至还会更高。
这个升价的过程会以月为跨度缓慢进行,而洛阳城内的梗米价格也还会持续上涨,但肯定不会超过700石,毕竟面粉的价格摆在那里,扬州世家必须保证大米的价格优势才行,不然他们运过来的水稻也没人要,难道都卖给大司农?
至于说想直接从冀州往洛阳运面粉,或者从扬州运梗米过来,不说运输成本,单是如何保存就是个大难题。
大米和面粉在洛阳城内多是用陶瓷容器,陶瓷容器长途运输的难度可想而知,而大型陶瓷容器可不便宜。
只有当布袋普及之后,这种运输方式才能进行尝试。
东汉末年处于小冰期,要知道北方的冬天本来就冷,现在变得更冷了,那对保暖布料的需求自然会更大。
衣食住行,保暖的衣服一直是排在首位的。
东汉末年至三国时期,近一百年间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伤寒病,这是类似新冠的传染性疫病。
老百姓怕伤寒,对保暖衣服的需求就更加迫切。
这直接导致布料的紧缺,要不然三大豪商也不会有两个是做布匹生意的,连青州这个不太适合种麻田的地方都开始大面积种起了麻田,最终一些劣质麻被用来造纸,成就了左伯纸。
粮食运输主要还是靠木箱和粗麻制成的粗麻袋,这些都是不防水的,粗麻袋甚至还会有很大的漏谷风险。
所以哪怕在冀州和扬州的粮食便宜,人工成本更便宜,但面粉和大米的加工只能集中在需求人群的附近。
梗米价格的上涨跟昨天蔡侯纸价格的上涨是一样的,只能说洛阳的商户消息都太灵通,为了赚钱都不容易。
昨天宦官出宫登记信息用到的蔡侯纸,今天就在市场上出现了同款,只是普通蔡侯纸吸水性太差,纸面更粗糙。
宫里的蔡侯纸在我的要求下已经经过多次改良,多次叠纸后不断加压才会进行晒干,硬度和吸水性都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有点类似现代的硬卡纸,就是还太柔软,有待提高。
当然成本也更高,这种数万人流水线作业的情况下,每方尺的成本还是在10钱左右,接近左伯纸的一半。
洛阳城以前当然也是有普通蔡侯纸的,主要是用来当做一次性的抹布,甚至是方便用的草纸,有钱人家给孩童启蒙都懒得用这种劣质的书写材料,平时都是论捆卖的。
昨天从宫里流出来的少量改进后的蔡侯纸,直接在洛阳东市被炒上了高价,每方尺近20钱,超过绢帛一半的价格了。
只有等宫里的蔡侯纸大量流出,价格才会降下来。
市场上的梗米也是一样的。
周忠这边刚让人往外宣布消息,当天洛阳东市的粳稻价格就从每石120钱涨到130钱,梗米价格涨到每石550钱以上,至于籼米和面粉的价格波动倒是不大。
扬州的梗稻陆续运到洛阳城后,粳稻每石的价格才会被重新打回到125钱以下,这样梗米的价格才可能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