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师傅停一下!”
忽然,望着窗外,宁追陡然目中一亮,困乏的身子硬了起来,连喊了三下“师傅停车。”
“在这下车,可一个价啊小伙。”
“好。”
随手甩给司机一张十块,连找钱都没等就哐当下了车,司机也乐呵,到底还得是年轻人,爽快,大方。
小三轮突突突的消失在视线,那尘土飞扬的路边,手风琴的声音悠扬飘起,初晨的街道上人迹罕至,行只单影,唯一汉子,一琴。
隔着马路,宁追静静的矗立了好一会,静静的听,静静的赞许。
为什么这么急呢?
因为这人他有印象,他认识,正是他的领地,哦不,他亲爱的下马屯村里的一名村民,或者说贫困户:“钱天。”
也是当初第一次村干委会议上,那名虚空帮助他得到认可的村民。
家里独子年纪轻轻就中风那位。
根据之前的资料,这位早先为了给儿子治病,把家里的地卖了,但估计杯水车薪,同时家里又没了收入,靠那点微薄的补贴根本不够生活,所以出来营生了。
之前的村干委会议上有议论过这事,却是没想到是这营生。
大生产的发黄衬衫,土绿的黄胶鞋,胸前拉扯着木质的手风琴,一个地地道道的朴实农民和西洋乐器的结合,极度反差。
“看来村干委掌握的信息还是不够全面,没有大数据,的确难搞。”
“如果能早点知道,就简单多了。”
他愉悦的抱怨了一声,走了过去,那最后一人,终于有了着落。
“要把人当成人,都是也从年轻时过来的,他们不是机器,只是被迫”——宁老原话。
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村民们虽然大多早就被生活磨没了心气,一个个死气沉沉,但往前调半个世纪,他们年轻的时候个个跟那照片中的青春版宁老头似的,生龙活虎。
如果一定找个人来激活,必须要找那种曾经的意气‘少年’,或者说,当年的精神小伙。
只有这种人,才有机会能唤醒当年的热血.....
所以看到老钱同志在街边一荡一荡的拉琴卖艺,宁追一下就乐了,这特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手风琴是颇有年代感的乐器,上个世纪虽然物质匮乏,但精神不匮啊,那时候受北边影响,什么熊式文学,芭蕾,手风琴的,能有一手活的,在当时贼拉风。
那时候不像现代,随便网上找点资料都能跟着学点道道,封闭年代,大干特干的同时兼顾追求爱好,艺术,没点艺术细菌,没点情操追求是很难成手的。
更重要的是他家穷啊,人只要穷就好办了,只要够穷,再硬的饼也能给他塞下去。
堪称完美的工具人!
走到街对面,宁追径直掏了张红票,直勾勾的扔在只装了零星几个钢镚的瓷碗里,红票飘飘然落下,重量重如金矿。
叫做钱天的村民本来眯着眼睛陶醉的拉琴,只知道有人停驻,但未听到钢镚落碗的脆响,正想叹口气,感慨又是白嫖的,余光却突然扫到了碗里出现的油亮的红票,于是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谢谢!谢谢!”
再一抬头,一怔。
“你是,村...村干部?宁....”
通过修路,村人没人不认识宁追,就算名字不大记得,这张脸,皆是印象深刻。
毕竟他跟日游神是的跟那条破路唱了那么久的独角戏.....
旋即反应过来,慌乱的瞅瞅人,再瞅瞅那张票子,忙的拾起:“这我不能收啊,算补贴还是算个人,以后扯不清的。”
一张红票固然诱人,但他马上想到却是补贴的事,莫名的担忧会有影响。
宁追按住他的手腕:“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