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行四人便离开了飞燕堂,去找胡莱。
然而他们刚走不久,一群官兵就气势汹汹的冲进了这别院里,大肆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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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烈日如火,阳炎撕裂云层,焚烧一切。
王贵被一步一步推上砍头台,沉重的脚链在地上摩挲出低沉的声响。
刽子手赤膊,挂着一身汗珠,专心的磨着寒刀。
官员高声宣读着燕大的罪行,前面的观众里三层外三层,怒骂着燕大的丧尽天良,场面沸沸扬扬,像一锅烧滚的浓汤。
不断的有石子、菜叶砸向王贵。
大家都知道他不是燕大。大家都当他是燕大。
王贵大笑,狂放道:“天睁眼了,睁眼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将燕大绳之于法了!”
他的左眼高傲,右眼轻蔑,笑容灿烂。哈哈,这些人,这些法,这人间,怎么那么好笑呢,快要把人笑死。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啊。
笑着笑着,他在人群中找到一双红红的小眼睛,那对长在斗笠和汗巾的夹缝里的小眼睛。
那正是被子期从飞燕堂的笼子里救出来的,他的孩子。
四目一相交,他的笑容僵住,世界也静止了。
望着那双小红眼,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天,有个高高兴兴的小孩,得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小孩,跟现在一样。
灯油将枯,爱焰不尽。
他好想对那双小红眼说“谢谢你,是你教会爸爸如何去爱,去爱你。”好想说“对不起,爸爸一时冲动,把你带到这里。”好想说“没关系,就算一切都搞砸了,爸爸也会陪着你。”
纸命尚存几息,他重新笑了起来,竭尽全力,给儿子留下一个温暖的微笑,就像初次见面时的那个。
他阖上泪眼,大声呐喊。
“生活很美好,要好好活下去!”
刀落。
他的颈脖处热血如注涌出,他的头颅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实,掉落在刑台上,“咚”的一声,是独属于他的道别。
子期几人刚好路过刑场,亲眼目睹了王贵的结局,心中久久默然。
吴常像唠家常一样讲述起王贵的身世,“那人叫王贵,是个普通的酒贩,因欠下飞燕帮的高利贷,儿子被掳去作为要挟。”
子期灭了真的燕大,城令府造了一个假的燕大来抢功。
他们甚至懒得给他戴上面具,就直接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子期心叹,这重生后的人间,好令他失望。
“吴兄,这世界,怎么变得这么黑暗了。”子期问道。
“变得?”吴常听到个新奇的词儿,笑道,“这世界原本不就这样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而已。”
子期不接受。
他来自一个官民和睦、路不拾遗的时代,与吴常生长的世界截然不同。
聊着聊着,一队巡捕冲散人群,蛮横的挡在了他们面前。
“跟我走!”巡捕头子挥舞着手中的通缉令,指着玉儿厉声喝道。身后的巡捕们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捉拿。
“她犯了什么事?”子期挡在玉儿身前,冷冷的质问。
巡捕头子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手,“她是城令府朱无厌大人钦定的犯人,罪大恶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说罢,他示意手下强行捉拿。
这些巡捕个个人高马大,看上去要比子期强壮许多。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道拳劲狠狠击中,在地上擦出一道长长的浅坑。
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而巡捕头子则吓得趴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吴兄,帮我照顾好他们。”子期语气平静的说着,拳头紧握,仿佛一颗坚硬的金刚石,“我去去就来。”
吴常深知王贵之死已经彻底激怒了子期,他不再多劝,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子期一眼,便带着玉儿和钱友离开了。
城内的秩序如往常一样没有丝毫改变。无辜的王贵被推上砍头台,满城的通缉令只是为了满足那城令家公子哥的一己私欲……这些都在刺激着子期敏感的神经。
子期的怒火熊熊燃烧,烧得身边空气沸腾,热浪滚滚。
这小隐城为何如此黑暗?大风大雨过后,地面竟然干燥如初,毫无变化。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他们却还是不珍惜?难道他们确定,能够吃下自己吗?
既然大风大雨改变不了小隐城,那就上狂风,上暴雨。
他朝城令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