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人,”住持紧接叹了口气,“你又何故执意……”
“可笑。”
“什么?”住持诧异。
“明明可以令现状好一些,却偏偏要守着自以为是的清苦,以为熬砺自己的身体,约束自己的行为便能参透佛法,其实心中根本不在乎这些的话,是富丽堂皇还是陋室简居有什么关系呢?人若是在华舍豪宅中便不能悟道了么?那是人的问题还是房子的问题呢?”
“宁大人,你不该这样对我们住持讲话。”一旁的师父忍不住说。
千亦却不打算住口,“您可知文老夫人,她日日忧心自苦,看似平静安稳,可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不必多久,恐她会将自己折磨得如一株枯槁的孤竹,湮尘归土了。”
她说完,便不顾一干人,走出了大殿。
*
这一天下来,千亦的心情可不算好,那边降下圣命令楚乐不得不提前返京,这边白少轶还与她势同水火。千亦深夜难寝,由着性子又走到了庵后的小园。
今夜文老夫人没有抚琴,而是藉着月光在打理菜园。
“这么晚您还不休息么?”千亦近前同她打招呼,可老夫人没有理,依旧弯腰忙碌着。
千亦正是奇怪,莫非她白日对住持一番无礼传到老夫人这里惹她不高兴了?忽听文老夫人头也未抬,道得一句,“宁大人,你应该离开,不该在这里。”
千亦低下头,饱满的叶片在夏夜的微风中低低浮动。
“我原也不想,然圣命所在,离不得。”
老夫人方才直起身,这次看千亦半晌,张了张口,“何不离开朝堂呢?”
千亦只是微笑,“家族所托,亦离不得。”
她没再多言。千亦见如泻月光在石桌上的古琴弦间轻拨,心中一动,“您可以教我弹琴么?”
老夫人微诧,倒是没有拒绝,“容我净手。”
此后一两日,千亦夜里都会跑来跟老夫人学琴,二人聊得来,却都没有再提离庵的事。
直有一夜,二人松下对琴,千亦忽觉一阵疾风掠过,得以反应的时候,文老夫人已经昏倒在她面前,千亦刚要呼喊,白少轶自夜的深魅中闪出来。
“你!”
“别多事!”白少轶低声喝止,扶起老夫人就走。
“你要干什么?”千亦拦他。
“哼,你或许想一辈子在这里弹弹琴种种菜,我可不行。”
千亦惊,“你,不会想把老夫人掳回去吧?”
白少轶不跟她废话,直接就要一个掌风劈过去,眼前自有黑影一晃,接下了这一掌,竟将白少轶击得一个后退。
那黑影稳稳地立在地上,背对她们。
“什么人!”白少轶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白将军,别意气用事。”那黑影森森的声息像冰块散出的冷气,“圣上或许只施以惩戒,意不在折损两位朝臣,但若用此旁门左道,弄巧成拙,反惹天威一怒,将逼得圣上如何收场呢?”
这人的话如何不起作用?白少轶即觉心中一震,他警惕地问:“与你何干?”
那人似是笑了笑,眼角的光微微一侧,不可察地落向千亦这边。
白少轶越来越觉得不简单,莫非他是皇上派来的人,在庵中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思及此处,他匆忙将老夫人放下,往身后的松林间一隐,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