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啊?”
“你要是像她的话,就不会自毁和滇州越家的婚约。”
羲瑶瞬间没了气势,“这事你都知道?又是凌芸那死丫头告诉你的?”
景昶坦诚,“是景明说的,但是,我想知道的事,自然不会假手于人。”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动态?”
“一切结束在你和越家定亲之后,那一年,我以为,你真的要出嫁了。”
羲瑶上前一步,仰头问景昶,“你,就这么喜欢我?”
景昶低头,满眼深情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不管你信不信,从我们第一次相遇,我就喜欢你,一直很喜欢。”
羲瑶后退一步,“我听说,覃晖对你一片痴心,知道你喜欢我,想让你娶我,甚至临终前,还要把你和钰儿都托付给我。你这么说,不觉得很对不起她吗?”
一听这话,景昶慌了,“你怎么知道她的遗言,你大嫂告诉你的?”景昶拼命理顺思绪,“不对,她不会说。”
羲瑶直言不讳,景昶恍然大悟,二人异口同声,“是木槿!”
羲瑶嗤笑,“看来,不止覃晖对你情根深种啊。”
景昶彻底慌了,“不是,我没有,我发誓,除了覃晖,我没有过别人!”
羲瑶抱臂,“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有没有过妾室通房,都跟我没关系,不用跟我解释。”
见羲瑶使性子,景昶松了口气,笑道:“你这话说的,像是在吃醋。”
羲瑶急忙辩解,“谁吃醋了?我干嘛吃你的醋!”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不如咱们就把话说开吧。”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晖儿对我的感情,我自认为尽到了丈夫的责任,敬她,爱她,护她。如果她还在,我绝对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绝对不会辜负她。可惜到头来,我还是亏欠了她,但我会尽我所能,给钰儿最好的。至于对你,我早就不敢奢望了。我以为上一次,就是终结。难得上天给我这个机会,我总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现在,不管结果如何,能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便没有遗憾了。”
羲瑶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不等羲瑶回话,景昶和她道别,“珍重。”
景昶回身,拿着包裹和剑往外走,却不想一打开房门,看见越奚拎着一大包药站在门外。
“越大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越奚抬手把药包扔给景昶,“臭小子,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叫我小爷爷。”
景昶赔笑,“还不是时候,不合适。”
越奚瞪眼,“你和小五、景明都是堂兄弟,他们都叫了,你怎么不合适?”
“景晟不是叫你师父吗?”
“那你还是五丫头的小叔叔呢,怎么,你还要给自己长辈份啊?要不,你和五丫头爹娘一样,也叫我叔?”
“不敢不敢,越大夫,您就别开玩笑了。”
“你小子,真是怂得很。”
“您看,我这赶时间,就不和您多聊了,您......”
越奚摆手,“哎呀,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三丫头我也肯定给你看住了,不能让她跑了,你就安心打仗,好好养伤,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了。”
景昶向越奚行大礼,“多谢。”
等羲瑶跑出门的时候,景昶已经离开了,越奚倚靠在廊柱上,拿着银针剔牙,“现在舍不得了,早干嘛去了,人都走远了。”
羲瑶质问越奚,“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走,故意让我自己管他的?”
越奚答非所问,“谁叫你说我脑子有问题。”
羲瑶气得跺脚,“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旧伤复发?”
越奚摊手,“新的旧的有区别吗,你不是一样担心他吗?”
“我......”
“哎呀,你要是真放心不下,你就跟他去兴州。”
“我不去。”
越奚翻了个白眼,摇头道:“你们家,祖传的死鸭子嘴硬,明明已经动心了,还死要面子不承认。”
羲瑶不甘示弱,“男女之事您也没经验,胡扯什么?”
“老子只是没娶妻,但不代表老子不懂男女之事。”
“您要是真懂,也不至于娶不到媳妇。”
“按你的逻辑,你也不懂,你也没嫁出去。”
“......”
每一次都说不过他,羲瑶被越奚气得哑口无言,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两条手臂支撑着脑袋,望天出神。
越奚趴在栏杆上,感慨道:“你说,你当初非要在那一棵树上吊死,结果呢,你又怕死相太丑,自己把绳子割断了,这小子站在下边为了接住你,差点被你砸死,你反倒不领情,你不觉得,你很无情吗?”
羲瑶慢悠悠地说:“可是,感动是感动,爱情是爱情。”
越奚反问,“那你说,人家小覃氏得到的,是感动,还是爱情?”
羲瑶想了一下,“是补偿吧。”
“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段感情是完全对等的,不是付出就有收获,也不会有人一直那么执着等待。我不是劝你接纳他,我是劝你不要错过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别等你想抓住他,他却变成指间的风了。”
羲瑶转头看向越奚,“说实话,小爷爷,我的心很乱,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舍命救了我两次,我出于感动,所以很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的身体。”
越奚直截了当地问:“丫头,你自己心里,其实有把他和凌君做对比,同时,你也把自己和公主、小覃氏做对比,我说的对吗?”
羲瑶怔住,“您怎么知道的?”
越奚咧嘴一笑,“也不看看我是谁,能有啥是我不知道的啊!再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喜欢什么,在意什么,我都看得出来。只是,你现在做好心理准备,听我说我的想法了吗?”
羲瑶点头,“您说吧。”
“其实,你并非凌君不可,不然,你不会答应嫁给越家。至于为什么和公主,和小覃氏对比,其实很简单,一个女子,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另一个女子,那就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了。”
“你是说,我真的在吃醋?”
“不然,你干嘛提人家亡妻啊,他又不是你仇人,你伤口上撒盐啊。”
“可是,我为什么会吃醋啊,我没觉得我喜欢他,感动倒是有的。”
“人家是小侯爷,人品不差,长得挺俊,家世又好,能力也强,方方面面都和凌君不相上下。你本来就喜欢凌君那个类型的,那凌君有公主了,你都没机会了,那你转过头喜欢小侯爷也正常啊。要我是女子,我也喜欢,这俩人,嫁给谁都行啊。不过呢,如果我是你,我就选小侯爷。”
“为啥是他?”
“他喜欢你呀,这不比你倒追凌君强啊,你要和小侯爷在一起,他肯定能对你好,但是你和凌君在一起,那他肯定不能像你对他那样好。在凌君那里,你真的就和五丫头一样,就是妹妹。”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这是什么话,敢情我白费了半天口舌,你是丁点儿没听进去啊?”
“你想我听进去什么啊?”
“你担心他,就去找他啊!”
“他去驻守边关,我去了,他会分心,我会拖累他的。”
“可你是医者,你不仅可以照顾他,还可以帮助更多伤员的。”
“不行,家里不会同意我上前线的。”
“那个叫冰莘的丫头,不是为了小五去了无归城吗,你看人家比你小那么多岁,多勇敢啊!”
“可是,他俩最后不是没成吗。”
“那是因为那丫头的亲娘是个祸害精,生生把她往火坑里推。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和小侯爷成了,怕不是要敲锣打鼓放鞭炮。”
“......”
“你要是再犹豫,可真的追不上了。”
“人家都是精骑,我们的马车肯定追不上的。”
“你就说吧,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我真的担心他的伤,才养了五天,现在不好好治的话,落下病根,会跟他一辈子的。”
“不过你要知道,那是边境,生活条件是极其恶劣的。”
“我又不是不能吃苦。”
“只要你不怕苦,老子就带你去。”
“现在?”
“倒也不能这么急哈,总归是要先送封信回去,知会你祖母一声的。”
“还说我怂,我看您也好不到哪儿去。”
“瞎说,我这是尊敬老嫂子!老子带你出来的,得保证你的安全!”
“行吧,随您怎么说吧。”
“没良心的丫头,还没嫁出去,没出徒呢,就开始不耐烦老子了。”
越奚去信佀氏,“吾与瑶往小侯爷处,准否?”
佀氏回信,“甚好,甚好。”
羲瑶拿到飞鸽传书,愣了几秒。
上下左右,看了好几遍,确认是佀氏的笔迹,仍有些不敢相信,“祖母和我爹娘怎么多一句话也没有,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安危?”
“可见她是想抱重孙心切。”
羲瑶睨着越奚,“小爷爷,您不说话,没人把您当哑巴。”
事实上,羲岩和权氏是不同意羲瑶去边境的,佀氏以大靖与彧兹停战,谨纯公主即将和亲为由,开导他们,说这是难得撮合羲瑶和景昶的机会。
兴州白虎军驻兵所,建于宁晋高原的星河、恒珠两座雪峰之下的绿洲上,这里一年只有春冬两季,冰封期是每年九月到次年四月。
时下七月,翻越夕瑶山之后,仿佛是从夏往回过到了春,满眼绿植变成黄土,之后是人迹罕至的戈壁、白龙堆,等可以望见雪山的时候,便慢慢出现了绿洲。
兴州关隘设在星河、恒珠雪峰之间,白虎军颢天、朱天两部,各派千人,每半月轮岗一次,每次换岗的时候,两部副将亲自交接,白虎军主帅亲自查岗。
羲瑶和越奚一行人到驻兵所的时候,暂代主帅一职的景昶,正在关隘巡访颢天、朱天两部换岗。
驻兵所的哨兵赶赴关隘给景昶报信,说是一对行医师徒来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景晟回来了,帮他把越奚请来,给军中在收复战中重伤的将士们看诊。
可是,当景昶赶回驻兵所的时候,见他房间里站着一位身穿藤紫色长衫的女子,一眼就认出她是羲瑶。
羲瑶不知景昶回来,专心致志地数着越奚给他的药包,“一、二、三、四、五、六、七。”
然后,点着手指算自己和景昶分开的时间,不经意地转过身,看景昶站在她身后,一身戎装,好像比之前更黑了,笑容依旧灿烂。
“你回来啦!”羲瑶笑着和景昶打招呼。
景昶颔首,“嗯,我回来了。”
“没算错的话,一路无雨,三天就到了。”说着,羲瑶回头看向药包,“看来有按时服药,就剩七包了。”
“你家里,知不知道你来这里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话未说完,景昶就冲过去抱住了羲瑶。她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景昶对羲瑶耳语,“你怎么来了?”
羲瑶将事先想好的理由告诉他,“宁王殿下请小爷爷来开义诊,我自己在药谷也不方便,又不能回家,只好跟着来了。”
“被迫无奈?”
“倒也不是被迫,略尽医家本分,行善积德。”
“你就不怕这里会打仗啊?”
“不是停战了吗,还打啊?”
“那可不好说,你要是怕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等打仗的时候再说吧,放心,我惜命,一开战我就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乐意被你拖累。”
“城楼匾额上的字,是这座城的名字吧。”
“是阗文,译为,无忧。”
“所以,这里叫无忧城?”
“对。”
“倒比那个无归城的名字好听很多。”
“所以,这里没有无归城的战事多。”
“那就好。”
“瑶儿。”
“嗯?”
“瑶儿。”
“干嘛?”
“瑶儿。”
“说话!”
“我喜欢你。”
“嗯。”
“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
“那你呢?”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看你喜欢我这么久,还舍命救我两次的份上,勉强接受吧。”
“那假话呢?”
羲瑶知道景昶想骗她说那几个字,可是她偏不上当。
“我怕嫁不出去。”
“我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嫁给我。”
“登徒子!谁说要嫁给你!”
“别慌,我开玩笑的,瑶儿,等你真的想好,我们再说以后。”
“谢谢你,景昶。”
一眼万年定前缘,潇潇琼瑶心沉眠。别来无恙照不宣,和昶清绝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