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是爱屋及乌,怕她跟了我吃亏,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诚心娶她,联姻是我与大靖友好的约定,我愿与她携手完成我们共同的使命和责任。我出事之前,我定会把她送回大靖。”
“君子一诺,切勿食言。”
“绝不食言。”
猝然,身后传来马的嘶吼声,街上出现骚乱。
“全员警戒!”凌君勒马,示意队伍停止前进,警惕问道:“后面什么情况!”
景晟也从车里出来,见周围百姓四下躲避,问凌君,“发生何事了?”
从队伍最后跑来一名禁军,向凌君禀告,“启禀阮统领,后面是英王府的马车,两匹马被人冲撞,脱缰跑了,马车侧翻,车上的英王妃受惊,动了胎气,恐要提前生产。”
一听是冰莘遇险,景晟毫不犹豫,从车上一跃而下。
凌君急道:“宁王殿下,你不能去!”
见景晟头也不回,拼命往队伍后面跑,凌君吼道:“林日成,你给我站住!”
楼禹卓从车窗探出头,对凌君说:“我听他说了,他心里有悔,你拦不住他的。”
“想来,他未跟世子详述其中曲折,若世子知道,也会同我一般,劝他不该去。”
“罢了罢了,情字伤人,不可言传。”
凌君环顾四周,心下不安,“世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咱们还是赶紧回驿馆吧。”
楼禹卓笑道:“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话音刚落,一只黑羽箭钉在马车的窗框上。与此同时,凌君反手接住一箭,身侧一名禁军中箭跌落马下。
凌君提枪挡箭,“保护世子!留活口!”
一时间,一群蒙面人蜂拥而上,楼禹卓不紧不慢地放下车窗帘,坐回车内,却见玄武剑仍在。
楼禹卓不顾自己安危,再次掀开窗帘,对车外激战的凌君喊道:“阮将军!宁王没有带兵器,他们都有危险!”
马车侧翻的瞬间,冰莘被景晔护在怀里,可是车厢木板破裂,压住二人。
福祥和慧哥跟随行护卫的侍卫一起搬开车板,找到二人的时候,冰莘已经破水。
听冰莘撕心裂肺的叫声,景晔紧紧抱着她,却不知所措,猛然回过神,对福祥吼道:“快回去找叶邈!”转头又对慧哥说:“快去找马车!”
慧哥也是心急如焚,看街上一片混乱,心想,去哪儿找马车啊!
眼瞅着,往前再走一里,拐进胡同就是英王府,可是竟如相隔十万八千里一般。
冰莘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看见景晟逆行冲过人群,笑着朝她跑来,她使出全力伸出手,想要等他来拉住自己。
景晟出现的时候,景晔还挺意外的,本想向他求助,可看他满嘴里喊的都是冰莘,又发自内心地愤怒。
正当景晔庆幸景晟及时出现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景晟被人捅了数刀,直挺挺地倒下了。
怕冰莘害怕,景晔刚伸手遮住她的眼,下一秒又不知何处冒出一支冷箭,他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冰莘。
骤然眼前一黑,又重现光亮,冰莘看清,景晔背后中箭,趴在她身前,而景晟倒在她右边,浑身是血,一只手正抓着她的右手。
景晔忍痛,爬起身,两手捧着冰莘的脸,看她泪流满面,急忙问:“莘儿,你没事吧?”
阵痛袭来,冰莘疼得说不出来话,咬着牙摇头。
看冰莘一直紧紧拉着景晟的手,知道她是担心景晟,景晔对他喊话,“你别死啊,你给我挺住了!”
景晟松开冰莘的手,仰脸朝天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是彧兹来的,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们快走!”
“抓活的!抓活的!护驾!护驾!”
看九门巡防军及时赶到,景晔对领头的纪如森喊道:“纪统领,快救宁王!”
景晟拼尽全力,仰起头对景晔吼道:“别管我,带她走!”
景晔朝景晟瞪眼,“你可千万别死啊!”说完,横抱起冰莘,在九门巡防军的护卫下离开。
消息传回紫微宫的时候,景昕尚未出宫,凌君将楼禹卓安全送回驿馆,纪如森将景晟就近送往英王府治疗。
烨帝命景明和叶邈及女医,与景昕一起赶赴英王府,另调配禁军往驿馆加强驻防,传旨凌君、纪如森押送抓获的行刺之人回太微宫审讯。
到了英王府,景昕安排景明先带叶邈去救景晟,自己带着女医去正房看冰莘。她本来想要找景晔了解当时的情况,却发现景晔在房里陪冰莘生产。
“王八蛋,我不生了!”
“都怪你,要疼死老娘了,景晔,你就是个王八蛋!”
满院子都是冰莘骂景晔的声音,听到冰莘还有力气骂人,景昕心里安稳了很多,女医进去看过情况之后,出来向她禀告,冰莘一切正常。
景昕嘱咐玉娟和女医一起照顾好冰莘,自己往前院去看景晟。
前院厢房,丫鬟小厮进进出出的,一盆热水端进去,一盆血水端出来,搞得好像是这边在生孩子一样。
看景昕过来,景明问:“冰莘那边怎么样?生了吗?”
“头胎时间都长,女医说她身子骨好,目前都挺顺利的,应该没问题。”
景昕抻着脖子看向床里的景晟,叶邈忙着给他施针,她不便打扰,只能问景明,“小五还没醒吗?”
景明摇头,“叶院使说他失血过多,现在血刚刚止住,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具体伤到哪里了?”
“三刀在肋下,万幸没有伤到内脏,还有一刀在胸口,离心脏很近,叶院使说,凶多吉少。”
“我让人去襄城找越奚来!”
景明知道景昕担心景晟,一时乱了方寸,急忙拦住她,“皇姐,你忘了?小爷爷在兴州还没回来呢。”
叶邈突然接过话,“大公主,请越神医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景昕向叶邈道歉,“对不起叶院使,我不是质疑您的医术。”
叶邈回礼,“大公主,老臣医术确实不如越神医,您信老臣,还是信他,都无碍。所谓凶多吉少,并非老臣治愈不了宁王殿下的刀伤。
而是,宁王殿下有轻微的肺气虚,乃悲伤不已,劳逸不当所致,他自己就懂医术,却不知调理,长此以往,便是药王在世,也救不回他!”
一听此言,景明低头叹气,景昕潸然泪下,都说不出话来。
叶邈为御医四十载,紫微宫内外风云变化,人情纠葛,他都洞知。他为安身立命,习惯于圆滑世故,擅长冷眼旁观,但医者素有仁心,总有让他动容之事。
叶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等宁王殿下醒了,大公主和睿王殿下,好好劝一劝他吧。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如何继续承担守疆护国之责,如何对得起越神医的倾囊相授!”
翌日清晨,冰莘平安生下一女。
“谢谢你,莘儿!”景晔喜极而泣,抱着刚刚出生的女儿给冰莘看,“你快瞧,我们的女儿,长得很像你。”
见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在襁褓中吐着粉嫩嫩的小舌头,冰莘笑着笑着就哭了。
景晔慌了,“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冰莘摇头,“太疼了,真的太疼了,我再也不要生了。”
景晔伸手给她擦眼泪,哄道:“好好好,以后再也不生了,咱不生了。”
冰莘突然想起景晔背后有伤,“你的伤,没事吧?”
因为担心冰莘,拔完箭,简单处理之后,景晔就跑过来陪她了。
景晔忍痛,为了让冰莘相信,还晃着右胳膊,笑着说:“没事没事,你看,一点事没有。”
冰莘又问:“孩子,你给起名字了吗?”
见冰莘提起这事,景晔才想起来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红纸,展开给冰莘看,指着上面的字,解释说:“父皇一早就命内阁给拟名了,有景珹、景玪,你说,选哪个好?”
冰莘拉下脸,“内阁里,拟名字这人,是不是也和我家有仇?还是和你有仇?”
景晔一脸懵,“什么意思?”
“为什么有珹字?他们是不是故意挑的谐音字,想膈应我们?”
“不是,从玉牒上延续下来,我的下一辈,都是从王从玉,内阁可能只是凑巧选的,一个男孩的名字,一个女孩的名字。”
景晔尴尬地笑着,“我都没多想呢,你累成这样,居然还能发现这个问题。”
“你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自己取名字?”
“我这不是书读得少嘛,再说了,历来都是父皇赐名,我就没想,要不,你给女儿起一个吧。”
“我早就想好了,叫景珃,从王的冉字。”
“有什么说法吗?”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柳三变的词。”
“你不是说你读书少吗?”
“他的词,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冰莘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正好生在秋天,就叫景珃吧。”
景晔点头,“听你的。”
看景晔欲言又止,冰莘不耐烦道:“你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景晔不自觉地咽下口水,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别激动哈,那个,景晟就近被送到咱们府上,暂时还没醒,不过你放心,是叶邈救的,说是无大碍。”
冰莘面无表情地说:“《石头记》里有句诗: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景晔没想到冰莘会如此镇定,更没想到她会用一句诗回答他,细细琢磨这诗句的意思,发自内心地笑了,“好,我明白了,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冰莘景晟判词:昊天晟睿世无双,清越冰心笑舒爽。烽烟望断小轩窗,莫向芳尘问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