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逃(2 / 2)宝可梦的乌托邦首页

他碎了口痰,轻抚大狼犬的后背:“辛苦了,再坚持坚持,做掉那小子我们就出山疗伤。”他目光下移,不可避免地看见了灰色犬毛之下的伤痕,触目惊心。

他晓得大狼犬不能坚持到山下了,一时神情复杂,多少沾了些柔情。

“快了,快了。”他低语两声,眼神又坚定起来,随手挥动战术匕首割断横在他眉间的树枝,一步不停地笔直前行。

厄尔正熟睡,遽然听见夜巡灵的呼唤,迅速起身警戒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火堆已经熄灭,不见其他异常。

“夜巡。(他来了)”

“白天那家伙?”

“夜巡。(是)”

“阴魂不散啊?”他眼神渐冷,这家伙打定主意和他死磕到底了。

‘那家伙为什么非杀他不可?难不成他猜错了,那家伙是银河队的人不是宝可梦猎人?又或说顶了两个马甲?宝可梦猎人只是兼职?’

不管那家伙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当下统统不重要了,你死我活而已。

话虽如此,自己凭什么杀他呢?对方有枪,孔武有力,自己没有武器,弱小可怜。

如果这世界真和动漫里演的一样就好了,正反派对决是靠宝可梦pk,真人呐喊就行。可现在遇到的情况恰恰相反,那个老登本人猛地一匹,宝可梦哥达鸭反而成了辅助定位。

夜巡灵,乃至伊布都没有拉胯,可以牵制住对方宝可梦。现在的问题是,他这个正主一碰就碎,根本不具备solo的能力。

好像确实没有胜算,该咋办呢。

这时他想到了草苗龟,如果有草苗龟相助,或可弥平劣势。

到了这个份上,他突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真贱啊,像极了前世的情感人渣,有用就寻人帮忙,没用就抛在一边不管死活。不过,他现在的情况还是稍微好些吧,至少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但还是需要回到之前提及的关键问题,他该如何找到草苗龟呢?

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地态度询问伊布,是否有记住草苗龟的气味。伊布长得和小狗似的,鼻子灵点没毛病吧。

伊布摇头道:“伊布伊布(和泥土一样,到处都是呢。)”

对于这个答复,因为本没抱希望的缘故,自然谈不上失望。

倒是夜巡灵告知厄尔,它逃跑时注意到草苗龟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厄尔嗯了一声,明白只能靠自己了。

不难理解,他与草苗龟本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关系,那时他死了,草苗龟大概率也跑不掉,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同舟共济方可存活。换他也不可能放任草苗龟遇害。

如今,他们取得短暂胜利,危机暂时结束,逃跑一事自然各显神通。世人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非贬义,而是鸟这种动物无法治灭林火,除了逃难别无他法。

不管草苗龟救他出于何种考量,都不重要了,现在已经产生了正面影响:该死的老登追他来了,草苗龟应该能安全离开这片区域。

也好,至少他也算替草苗龟挡了一次灾,虽然是被迫的。

他苦笑两声,原来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是这么个道理。

“他从哪个方向来的?”

“夜巡,”夜巡灵指向干枯溪流的尽头。

厄尔颔首,抱起伊布快步往相反方向走去。

然而,刚走没两步,他便感觉双腿发软,脑袋昏沉,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能觉察他的具体位置么?”厄尔用手指点按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夜巡。(不能)”

‘能察觉大概位置,但是无法准确定位。’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原想询问两句,确认自己所想是否正确,可现在他的嘴巴干的厉害,又觉得所问实无必要也就什么都不说了。此前路过溪流他没敢多喝,浅尝辄止便动身寻找过夜之所了。

一人一兽一幽灵再度开启了逃亡之路。厄尔打定主意就和追杀他的老登硬拖,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拖死他,他精神萎靡不假,可那家伙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场没有硝烟的生死之战,比拼的是意志力。

他本来带了三块面包上路,一块被老登打扁掉落,一块睡前吃了。

他从睡衣中取出仅剩的面包,撕开包装,捏了一小块塞进口中,其余全喂给了伊布。

伊布开始不肯吃,坚持要让厄尔补充体力,厄尔也没多作解释,只是轻抚伊布并告知它,一会儿要靠它来保护他。

望着厄尔真挚的眼神,伊布半信半疑地吃完了面包。

厄尔当然真诚,因为他真想靠这只伊布保护他来着,那个胡子邋遢的老登真不是人能碰的!

他将面包的包装袋塞回残破的睡衣,尽可能不留痕迹,虽知这样用处不大,可事在人为。

他走了许久,不知何时伊布已经从他的怀中跳出,跟在他的脚边。

天又蒙蒙亮了,一阵恍惚,好像此时他刚出实验室出来。他舔舐干裂的嘴唇,反复告诫自己,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事实上,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唯坚持二字主导他的神思。

又过了许久,太阳高悬,日光穿过枝叶婆娑的高大乔木,胶体粒子对光散射,形成一束束暖色通路,他所见的世界再次有了颜色。

‘达尔文效应?(丁达尔效应)世界还是这么没好’

他双腿全然麻木,步履蹒跚,眼睛半睁半闭,神情漠然。

依靠夜巡灵的察觉特性,他一次又一次躲避追杀。

可他还能坚持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某个时刻,他倒下了,血肉模糊的双脚不再与地面摩擦,伤痕累累的身躯也逃过了枯枝荆棘的切割,快结束了。

他眼睛半睁,没有神采,眼睛好像不聚焦了,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原地蠕动两下,挣扎着想要起身,没有做到。

他恍惚间听见了伊布的呐喊,但他做不出回应了。

或许,那块面包他该自己吃的,呵呵,是了,他是一个自私又怯懦的小人。他既想关键时刻让伊布挺身而出,又没有回头面对危险的勇气。甚至于,他微弱的道德感不允许他做出让伊布替死的举措。

可,他把面包给伊布吃,不正有这样的打算么。太悲哀了。

也许,安静的死去就是他的宿命是他的结局,一如他在曾经生活的世界死去,无人在意,也不必有人在意。

时间流驶,他渐不再能听见伊布的叫声,但他仍能感觉到小家伙就卧在他的身旁。

走啊!我可是想让你替我去死的……走吧,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走吧,我们本来也不相熟,我给你的罐头都是白嫖来的。

赶紧走吧……求你了。

他发现死到临头,最想交代的遗言竟是让伊布离去,别受自己牵连。

呵呵,他多少也算是个有良知的人吧。

不,或是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砰!”

最终,枪声还是在这片天地响起,没有多余的前奏,十分单薄。

“砰!”

厄尔的身躯受击弹起,短暂滞空后,又快速落下,仿佛世间的尘埃被风鼓动,起起伏伏,最后归于平淡。

巴隆走近瞧了两眼,又补了一枪。

微风吹动巴隆脏乱的胡须、破烂的衣袍,扬起一小撮尘土,他仰头看天,眼神黯然无光。他望见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地上,血淋淋的。他孤寂地伫立在这片山间空地,放眼远眺天空蔚蓝,石海林立,草木点缀其中,绿白相间里浅灰不藏韵味,视线所见,亦如梦中所见。

他随这缕缕抚面而去的微风,寻到了家乡记忆,想起了与大狼犬的初遇,想起那时它还是土狼狗,想起那是他亦是少年。

“砰!”

他随手又朝地上的尸体补了一枪。

“不错的埋骨地。”他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似在等待什么。

然而,四野寂然,不见动静,他遂将枪收回枪袋。他本疑心夜巡灵的去向,认为那小子会凭一股狠劲不顾安危也要让夜巡灵偷袭于他。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不论是幽灵系宝可梦恶劣的秉性,还是厄尔的血性皆是他高看了一筹,也错看了一筹。

没想到如此不堪,他到底为了什么。

巴隆点了根烟,吐出烟雾,四周不见大狼犬的身影。

他追猎两天有余,大狼犬在第一天夜里便倒地不起了,失了大狼犬的帮助,数次险些跟丢,幸甚这小子没有半点反侦察技巧,一路痕迹,让他寻了过来。

现在他也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只要那小子再多撑一会儿,只要那小子懂些反侦察的技巧,赢的就是他了吧。

可惜,人世间没有这些如果。

烟燃尽。

“值么?”巴隆自问道。

他走到尸体旁蹲下,拔出战术匕首,准备割下这小子的头颅,这时才发现伊布就卧在尸体旁一动不动。见到伊布他的神经再次绷紧,恐它又要撞他,抬手便刺,然而此时他也耗空了力气,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这档子功夫,他瞧出了伊布命不久矣,恍惚间莫名觉得它与小时候的它几分相似,恻隐之心作祟,不愿让它见血,遂留它自生自灭。

伊布睁眼看他,发出虚弱的吼叫声,他不理会,将它拨到一侧,握紧战术匕首准备割下厄尔首级。

伊布见此叫声愈发急切,却无能为力。

事实上,巴隆并不认识厄尔,无仇无怨,他最初攻击厄尔仅仅因为他撞见了他狩猎宝可梦,见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便想随手杀了。谁知这般难缠。

之后追杀则是因为往事使然,再则这期间他收到情报,知晓了附近的屠村事件,再一结合厄尔当时的状态,巴隆立刻得出结论,这家伙是屠村惨案的幸存者,相信那个组织愿意花大价钱买下这颗脑袋。

不然他就亏大了。

刀锋落下,骤然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