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扬不忍心挂断电话,不忍心让依然发着烧的陈笛在冬夜里的急诊输液室一个人孤独地输液体,但是他也听得出陈笛声音嘶哑,说话费劲,重要的是她坐在椅子上,一手输液,一手打电话,一直举着手机,时间长了也很累。
贺扬流着泪,无奈地说:“宝贝,我先挂了,你休息一会儿,我再给你打。”
就这样,贺扬隔二十分钟左右拨一次电话,短短说一两分钟,问问液体下降了多少,感觉怎么样,就挂断。陈笛到九点钟才拔了针,走出输液室。
贺扬说:“打车回去,绝对不能坐地铁。”
陈笛原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念头,二十多公里打车,怎么也得大几十块,不是个小数目。可是现在自己的确是身心交瘁,没有一丝力气回家了。她就没有再挣扎。圣诞平安夜的JA区,连出租车都忙碌不堪,而且几乎没有空的出租车往医院的门口开。陈笛虚弱地站了很久无果,只好咬牙往前面一个路口走,差不多九点半了才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说:“小姐,你是大方啊,这么远的路不乘地铁,直接打车,有钞票啊!”
陈笛把头靠在后排车窗上,有气无力地说:“我生毛病了,刚吊完盐水出来,走不动了。”
司机说:“怪唔得。你不要紧吧,我开得当心点。”
拖着沉重的身躯进了家门,陈笛直接趴倒在自己的床上。越越帮她脱了羽绒服和短靴,又倒了水给她喝,问她要不要用湿毛巾给额头降温。而此刻,陈笛只想睡觉。大半天坐在急诊输液,虽然是在治病,但却让她无比劳累,坐在那里输液体,几次迷迷糊糊地睡着,又不敢踏实地睡,怕液体有什么问题。其实第一瓶液体输完的时候她正好睡着了,针头已经开始回血,坐在她旁边的一位阿姨看见了,叫醒了她,又帮她叫护士来换一瓶液体。她心里知道一天没有管过越越,也应该和孩子聊聊,问问她一个人在家的情况,可她没有力气说话,她也知道越越做得这些都是贺扬在电话里教她她,但她没有力气去给贺扬报平安。她只想睡。
不知是实在太累,还是前面几个晚上几乎都没有怎么睡好觉,陈笛在平安夜的这晚竟然睡得很沉。除了越越叫醒她,让她吃了药,又喝了一杯水后,陈笛一直在沉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贺扬用电话把她叫醒,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又叮嘱了几件事:好好吃早饭,吃个鸡蛋,认真吃药,去医院输液要打车,让越越陪着去、方便照顾她。
前面两条陈笛都爽快答应并执行了,但是打车去医院,陈笛犹豫了。一个单趟就是七八十块,这样陈笛很舍不得。她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好像精神比昨天好了些,而且她想今天是周日,应该公交和地铁没有那么挤,所以她想慢慢乘公交去医院吧。至于让越越陪,她更不愿意。医院急诊室白天椅子上做满满的都是输液的患者,越越去了都没有地方坐,再者整个输液室差不多全是呼吸道感染者,咳嗽声此起彼伏,陈笛为了避免交叉感染,输液过程一直戴着口罩,而越越待在那里,无疑会增加感染的机会。自己倒下了,无力照顾孩子,不能再让孩子也生病,否则不是要命的事么。所以尽管越越也按照贺扬的建议,要跟着去医院照顾妈妈,陈笛还是没有同意。
八点半左右,陈笛的电话又响了,居然是很久没有联系的沈博士。他是约我么圣诞聚会么?陈笛在心里猜测着,也想好了一口拒绝的话。
可沈博士说的却是:“陈笛,你要去医院输液么?几点出发?我在你家小区门外了。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
“什么?你来我家了?你怎么知道的?”陈笛诧异地说。
她完全没有想到沈博士居然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也不奇怪。昨晚输液时,阿姐给陈笛打过电话,问她元旦有没有时间带着越越却杭州玩两天。陈迪说肯定去不了了,自己得了肺炎,才是第一天输液。医生说疗程得十天以上。当时她也迷迷糊糊的,不记得阿姐说了什么,好像是那么她在元旦时来上海看陈笛,陪她们两天。一定是后来阿姐给沈博士打了电话,让她送陈笛去医院输液体。
陈笛慌乱地说:“不用麻烦了么吧?我自己可以乘地铁去。”
越越却在旁边说:“妈妈,就让沈叔叔送你去吧。大姑姑都说了你一个人去医院输液危险,你又不让我陪,大姑姑说今天她来不了上海,就让沈叔叔来送你,你就坐着沈叔叔车去医院吧,省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