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左手执了高脚杯,右手随意地推了推稍稍滑落的眼镜,神色认真而坦然:“有什么不好呢?长大后我便成了你,多么美好的际遇。这些年来我一路追索,我以为我如他所愿看过外面的大世界之后,总会发现更多有趣的人,经历更多有趣的事。可是后来呢,尽管我已遍览群山,却还是觉得,最初见到的那一座,仰之弥高。”
“所以你选择了沧海,对吗?这座甚至都算不上出名的宾馆,就因为取了一个风雅的名字,就让你义无反顾地住进来了?”慕俩眨着眼叹息。
“曾经沧海难为水。许多年前他教我的诗。”安安饮下了杯中所剩不多的红色液体,任由它在舌尖辗转而过,微甜,微苦。“越品越有味啊,啧。”
“安安,”慕俩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神情郑重,“要不你醉了吧,我俩负责把陈主任给你请过来。”
笑声倏忽自安安喉间溢出,和着尚未品尽的液体,闷出几声呛咳。安安抚着胸口,抬眼睨着面前不着调的最佳损友,笑得眼泪都快要止不住:“然后呢?你继续遐想,我保证认真考虑。”
“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梁文慧轻蹙了眉,“既然你清醒的时候这么怂,这个损友,我俩当了!”
安安捂着肚子歪在了床上,脑后扎好的头发被蹭得四散开去,眼镜随意地歪在一侧,场景颇有些凌乱。很久,她止了笑,也不忙整理自己,只趴在原处眯着眼朝着她俩的方向看:“所以,你俩觉得,我现在这种连你俩眉眼都看不清的状态,你们真把我喝过去了,我又能生出什么了不得的幺蛾子?嗯?”尾音上扬,明明是动听的女声,带一丝丝微醺的媚,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旖旎。
“那难不成……”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切,从头到尾,不过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固执地坚持罢了。你们觉得我所愿未偿,于他而言却未必是。那是陈逸谦啊,风华无双、经纶满腹的陈逸谦,什么时候缺过仰慕者了?在你们眼里的意难平,或许于他而言不过是万千粉丝中的一个罢了,甚至都不及衣领上的一粒尘埃来得震撼。”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慕俩沉吟半晌,吐字清晰,“我冷眼看着,他至少面对你是有情绪的,只是碍于很多因素……”
“碍于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吗?”安安微阖了眼,轻轻开口:“毕竟他陈逸谦和我安安,从来就不会有什么开始和结局吧。所以那些情绪有和没有又有什么不同呢?所以那些问题,问与不问,又能有什么两样呢?”
只是心口在想到他的时候会冷不丁缩着痛几次吧。沉入梦境的那一刻,安安的意识里只剩了这句话。
所以这句话,睡过去之前,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呢?安安坐在返程的列车上,听着耳边熟悉的歌词,脑子里有些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