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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回想的一切,都因那神的到来而卷土重来……他好像只能任由她牵动情绪,毫无有效的方式去进行反抗。而除了杀了她,他还能做什么?
第二天醒来,他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即使这个现实是那么的不真实——神明投身肉躯,和阳光一同出现在瞎子客栈的大堂中,坐在偏角落的位置托着腮,嘴角挽着微笑倾听着周围人群的吵闹欢乐,不发一言,游离世外,却在抬头望向二楼的他时眼前一亮,如朝阳跃出云海,如溪棠潋滟春光——神明为他而来,为他驻足,为他倾目,这是多么荒诞而不真实的事情。可它就是发生了。就在他的眼前。
而比荒诞更要乖谬的是,神是来找死的——承诺只会被他杀死的神,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即使和他撕破了脸说开了关系,相看两相厌,也坚持来气他,恶心他,只为被他亲手杀死————多么偏执、无聊、乖僻、自私的神啊。
明明只要杀死她就好了。可他心知神想从他身上得到的究竟是什么。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为了琼娘和银发,他必须顺从神的心愿,满足她的心情。卑躬屈膝也好,匍匐在地也罢,就算是跪舔,都要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忍耐下去………可当他再次看到她的时候,他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酸楚委屈,厌恶烦躁。这种感觉比纯粹的痛苦更叫人难受,难为情,直叫人想要逃避。她曾经说过,他有做戏子骗人的天赋,可他并没有做戏子的觉悟。演戏骗人的前提,是先要骗过自己,而他无法强迫自己去曲意迎合,假装喜欢………因为,他曾经是真的,真的喜欢过她。
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还是在见到她一面后就崩盘。他回到房间,默默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窗外太阳一点一点向穹顶攀爬,而他呆呆地遥望着那洒落在桌面上的阳光,看着其慢慢地流转倾斜,自东向西,轨迹一如经年。而长大成人的他却也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会对着目之所及的光明伸出手,试图抓住这份暖意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琼娘见他早饭没吃,午饭也没下去的意思,便端了饭菜来了他的房间,和他说了下现况:如今那位颜仙士正在院子里给大家祛毒除邪,而人还说,被污染的土地则需要其多耗费些时日处理,所以其和那位“天师”恐怕还要在瞎子客栈再住个少说十天。
而后,见他擦着刀,对她提起那位“天师”并没有表示什么特别的情绪,琼娘才小心翼翼地说,颜仙士虽然只订了一间房间,但那个房间昨晚只住了“天师”一个人。那位颜仙士似乎身负特殊神能,可以疏忽间往来千里,纵横时空,上一秒还在他们身边为他们讲解注意事项,下一秒就会突然消失在原地,受“天师”应召而瞬移到“天师”身边………一听到这,他立刻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她‘动动脚指头’就能召唤嘅‘狗’呀。”
“?”
琼娘不明所以,又仿佛害怕刺激到他似的不敢多问,所以表情有些微妙地接着讲:“昨夜……昨夜其实也系这样……二哥佢对天师出言不逊,畀颜仙士教训喇。晚上睇颜仙士离开,就又冲到天师房间要斩人,结果即刻就畀赶过来嘅颜仙士畀阻落喇【给拦下了】………要唔系天师大人执意要住在我们这,颜仙士一定昨晚就带佢走嘞。我谂,大佬你还是劝下二哥,唔好叫他再对天师喊打嗌杀了…………”
看来,这位神是打算拿她家小颜当护身符,彻底赖在瞎子客栈了。他皱眉,复冷笑,问了下琼娘近期蔺四的状态,以及赵神医在为蔺四诊疗后怎么说的。琼娘说,赵神医为蔺四看诊后说其沉疴旧疾,的确需要好生调养,但也没严重要几个月内就会丧命的程度。给开出的药方有几味是比较难找的,可能需要动用海赖帮的关系网才能找到,但现在于星城能买到的药材已经足够支撑一阵子,他可以先给留守在狂澜岛的李圈飞鸽传书,叫那边先找着药材,这边倒不急着回去——毕竟,在瞎子客栈后院发生的“眼球恐袭”还叫人历历在目,他们几个和眼蛛近身对战过的人若是不接受净化,就这么走了,难保以后不会和那只倒霉孔雀一样多长出几只眼珠子。更何况,就算他走了,有着一只可以上天入地千里瞬移的“神犬”傍身的“天师”,难道就不会追过来了吗?——他总是得把事情解决了,再说返家。
而当琼娘小心翼翼地踟蹰问他,天师到底是天师还是玩家的时候,他沉默了片刻,只叫她转告赖银发他们,以后对那位“天师”大人和她的狗“放尊敬点”,别明知道干不过人家还上赶着找死。尤其是赖银发,别打着为他出气的旗号去得罪神,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她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