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营地中的人都各自忙碌着,有人忙着查探子,有人忙着研究药方,有人忙着照顾病人,有人忙着带孩子,还有的人也被迫地忙着休息……
被迫休息的人却不止戗画一个,还有许夫人。
许夫人因之前大动了胎气,胡医仙不许两个毛孩子来粘着母亲,甚至连床都不让许夫人下,只安心地养胎。
许时轻又因军中贼人未清,心中焦躁,怕吓着孩子,便只好把孩子送去久昔处,让她帮忙看着,他和居遥去各营巡查。
从胡大夫夸下海口,翌日起,老人便带着自己在漉州新收的徒弟陶契,师徒二人一齐研经据典,又拿后山当药材库,草药随用随取,践履躬行地去实验。
说到收徒,老人还是十分得意的,漉州一战中,众目睽睽之下,胡医仙所救的那个因将要断气而为人所弃的士兵,竟不到半月已然能下地行走。
那伤兵就养在陶契院中,陶契亲眼所见对方被胡医仙如何救治,如何恢复迅速,胡医仙又是如何大刀阔斧,用药如神,陶契顿时心中憧憬,拜到医仙门下。
胡大夫心想,果然该低调的时候低调,该显摆的时候也要显摆。
连云算是众人之中最闲的了,被迫休息的人还会找事情来干,他却只顾看着病人不乱来。
戗画果然还是闲不下来。
孩子们练字或午休时,久昔就得空来看看,听戗画说想找些书看,她便豪气地叫人抱了一大摞居遥的书来,有一个脚凳那么高。
戗画大多时躺在榻上,书于是也散置在榻上,铺了一片加一层,从早读到晚,比连云还勤勉些。
读着读着还不够,待胡医仙将将发话,她可以微微活动了时,戗画便迫不及待地动身,不能搬重物,便寻士兵帮忙搬了木头,又借了刀锯来,干起了木工活儿。
成余也是闲的,戗画做什么他都帮忙,引得连云也不好意思干看着,把戗画支去一旁歇着,剩两个男人忙活,由戗画口头指挥。
这一回,胡大夫开的药,戗画一点不含糊,每次端来,她都干净利落地一口闷了,像喝什么琼浆玉露似的,一滴不剩,只是每每微不可察地皱眉头,但也都没人发现。
夜里,天热余温,久昔把两个孩子哄睡了,从孩子们的帐里出来,想去看戗画。
将军帐前,许时轻刚从别的营房盘查回来,看见久昔路经,轻声询问:“孩子们都睡熟了?”
“是呢,白日里练字辛苦,用过晚饭就瞌睡了。”
练字确实幸苦,而久昔也没有打小报告的习惯,用过晚饭,两个孩子和在营里乱跑的大汪不期而遇,逗玩一阵,累得乳香汗臭,草草洗了就上榻,沾枕就着。
“这几日真是幸苦你了,待夫人好些,再好好跟你道谢,也给阿遥他们接风。”许时轻难得正经道。
久昔忙摆摆手,还要推辞,许时轻也不多言,扬手止住她的话意:“快回去歇着吧,居遥也回去了,说不定正找你呢,这些天忙,白天也见得少。”
久昔埋了埋脸,但没有顺着他的话讲:“我还要去看看戗画,将军先休息吧。”
说罢,久昔错身离开了。
许时轻回头,逆着月光和篝火烈色,望了望久昔的背影,感觉她有些不同了,也说不上哪里不同。
下瞬,他一甩头,把一整天脑子的杂事都甩去,嘴角勾出笑来,转身进帐,见夫人。
帐里,油灯轻曳一息,随着许时轻放下帐帘,里面人影物影又恢复细微动静,许夫人依旧半卧在榻上,手里不执刀剑,捏了一根绣花针,在给孩子们添新衣,夏已至,该换薄些的衣裳。